当天傍晚,三河大队干部被抓的消息不胫而走。 远在外婆家养病的金铃,也得到她爹被捕的消息。 连夜收拾东西,赶回大队。 翌日,余乐阳如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就去上工。 她打开院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金铃。 金铃头发上有一层白糖似的水气:“你在外面站多久了?” 还好现在天气热,不然非冻出毛病不可。 金铃摇摇头:“我没事。”她一出声,声音就带着哽咽,眼眶也在一瞬间红了。 余乐阳没请她进门,而是往蚕室走。 余乐阳没主动开口。 金铃忐忑不安,局促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很快进了小树林。 金铃知道再不说,一会儿到了蚕室就更没机会了。 她咬了咬牙,上前两步,拉住余乐阳的手:“阳阳,我……有话想跟你说。” 余乐阳就停下来,静等她开口。 金铃红着眼眶:“阳阳,我知道我爹对你做了过分的事,但是能不能请你放他一马!” 余乐阳声音柔和,却直接了当:“不可以。” “什么?”金铃被余乐阳的直接弄得怔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她红红的眼眶里蓄起泪水,“阳阳,那是我爹啊,拜托你看在我俩的交情上,放他一马好不好?我向你保证,以后我爹绝对不会再找你麻烦。” “你爹为什么会落得今天的下场,你一点不知道吗?我的事只是一个导火索,如果他正直清白,就算陷害我的事被揭穿,也顶多被教育几句,撸了官职就放出来。他现在被关押,是因为他在工作上犯的那些错!” 余乐阳掏出自己的碎花手帕,递给她擦眼泪:“再说了,你爹对我做过什么,你真的一点不知吗。”否则你为什么会突然生病,还去外婆家养病! 金铃羞窘脸色绯红:“你都知道了?”那天她撞破她爹的阴谋后,她劝说不动她爹。 也无力改变事情进程。 只能被金勇安排,称病去了外婆家。 她没害余乐阳,却见死不救。 她看不起自己。 “铃铃,你或许不知道,我其实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你爹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赶尽杀绝,如今我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看在我们的交情份上。” 金铃羞愧难堪:“对不起。” 余乐阳摇摇头:“这与你无关。走吧,既然回来了,就去蚕室上班吧。从今往后,你要学会独立自主了。” 金铃读出余乐阳话中隐喻,也知道她在帮自己。 她爸这次进去,恐怕凶多吉少。没有了爸爸的庇护,就没有了家庭支柱。以后一切都得靠自己。 “我想先去看看我爸。” “那我就让小舅妈,给你安排夜班了!” 金铃感激的朝她笑笑,就去了县城。 三河大队不仅再次沦为笑柄,内部也开始乱起来。 三大员被逮捕三天,三河大队就乱象丛生。 虽然生产队长在尽力稳住基本生产,但仍有个刺头,企图浑水摸鱼,占集体便宜。 好在公社及时出手,派了付副主任到大队,亲自主持工作。 临近中午,付副主任领着三个部下抵达大队,妇女主任和治保队长,领着大队一众干部,亲自接见。 付副主任个子不高,圆脸戴一副眼镜让他自带亲切感。 他到大队之后,先招呼众干部开了一个小会。 会上,他严肃认真的批评了金勇、赵全有和李福森三人:“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大队,竟然有出现这么严重的渎职腐败!” “他们三人,无组织无纪律,拉帮结派,成立小团体,陷害他人。他们的所作所为跟反动派无异!在坐的各位,金勇、赵全有和李福森不仅是在给公社抹黑,更让县委领导班子,对你们很失望啊!” 众干部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干己的模样。 付副主任扫了众人一眼,摇头叹了口气,才缓声询问:“你们大队的工分统计是哪位?” 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哆嗦一下,一脸紧张的站了出来,头都不敢抬,小声道:“付主任,我……我就是大队的工分统计。” 工分统计是三河大队特有的职位。 负责将生各个产队,每天的工分汇总。 其实就是将会计李福森的工作,分了一小部分给她。 这点工作内容,每天花不了半个小时就能搞定,她却能每天拿十个工分。 这工分相当于白送。 付副主任看她一眼,表情绷得死紧,对手下挥手示意。 坐在他身边的两人,立即拿出手铐,将年轻姑娘铐上。 年轻姑娘先是懵了,接着就哭了出来:“……为什么要抓我,我做错了什么?付主任明查秋毫,我是冤枉的啊……” 她惊惶失措,哀求的看向一众大队干部,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帮她说句话。 一众干部躲都躲不及,哪里会帮她说话。 况且,这女的平时仗着有人撑腰,没少刁难他们,现在谁还搭理她? 巴不得她越惨越好! 年轻女人哭着喊着被带走,关进了旁边的小房间。 队部办公室陷入诡异沉默的气氛当中。 干部们人心惶惶,你看我我看你,眉来眼去小动作不断。 他们都在担心,下一个被带走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工分统计被抓,把铁桶一般的三河大队撕开一条口子。 他们原本商量好抱团死守,只要他们什么都不说,公安就查不下去,事情就在三大员身上结束。 没想到今天一来就抓了工分统计,查到他们身上,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付副主任没有继续抓人,随便说了几句,就解散了会议。 心脏提到嗓子眼的众人,重重松了口气,都慌忙收起纸笔,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事非之地,生怕慢一步,就被抓了。 余乐阳肚子饿得咕咕叫,合上笔记本,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家吃午饭。 谁知付副主任叫住她:“余技术员你留一会儿,跟我汇报一下养蚕情况。” 她和付副主任在表彰会上见过,但根本不熟。 此时特意留下她,意欲何为? 想把自己当突破口? 或是别的? 余乐阳脑海里正在上演间谍大戏,就听付副主任开口:“林主任让你下午去县革会一趟。” 余乐阳一愣:“啊?就这?” 这跟她预料的有点不一样! 付副主任:“就这。其它的你到县革会后,自然就知道了。” 余乐阳:“……” 所以,她刚才在脑补个什么劲儿?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喊:“青天大老爷,大领导,你要为我作主啊!我要被冤枉死了,我死不瞑目啊!” 余乐阳和付副主任走出去一看,就见李老太太就在李家人的搀扶下,双腿一软,就领着子子孙孙要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