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敏仓皇地退后了几步,让她能够进来。她很虚弱,几乎有些站不稳。
陶阳曾以为,经历过这么多锥心的事,以前的许多小事她早已经忘了。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本能地记得她的鞋该放在鞋柜的哪个格子里,记得洗过的碗要用干抹布擦干再收起来,记得每次洗完澡要把掉的头发清理干净——
她寄宿在这儿的那些年,他们对她无疑是很好的,可就是这种要小心叮嘱她的别人家固有的习惯,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是个外人。
陶阳不容拒绝地扶她坐在沙发上,闲话家常一般问道,“家里也没个人照顾你吗?”
关敏靠近她的半边身子几乎是僵硬的,分明没有力气,但她的手甚至不敢搭在陶阳身上,“小璟出去买东西了。”
“难怪……当年明明是您让我去死的,如今看见我还活着,您似乎也不怎么意外呢。”
陶阳的语气几乎是云淡风轻的,她甚至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地倒了一杯热水。
“我之前见过小璟了,但是装作不认识。因为我一看见她,就会想到您。”
“姑姑,当年我父母双亡,您收留了我,没让我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几乎还对我百依百顺、有求必应,我感激您。”
陶阳攥着水杯的手紧得发白,玻璃水杯隔热不好,把她的手心烫得发红,她却像是毫无所觉似的。
关敏泣不成声,只听陶阳继续说道:“可是姑姑,您收留我,真的只是因为我是您的侄女吗?”
陶阳的眼神像镁光灯一样打在她脸部抽搐的肌肉上,仿佛能随时撕裂她的面皮,拉扯出她颤抖的灵魂。
她先是觉得不可置信,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怨毒,快得几乎叫人分辨不出。
这么多年来,她实在压抑得太久了,以至于情绪刚刚冒头,就被她条件反射地压制下去了。
“黎东旭娶我不是自愿的。”
她有些艰涩地开了口。
“他从始至终……只爱陶然一个人。是我撺掇着我哥娶了陶然,又用尽手段让他娶了我。后来我趁机把他灌醉,才怀了他的孩子。”
“他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至少那个时候是的。结婚以后,他对我很好,但我知道他不快乐。当你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时候,轻易就能看懂他的眼神——他不爱我,从来没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