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又说:“帮我看看,我改变的人世。”
含庭沉默了须臾,和声道:“你若真死了,这个人世也便与你无关了,管它作甚。人世间那么多双眼睛,少我一双也没什么。”
世上男子多薄情。
他们可以爱上很多个女子,与很多女子生儿育女。
可说到底,他们只是爱着他们自己而已。
他这般说,她并没有太相信,却又矛盾的觉得听着挺顺耳的。
笑开了,说:“好像也是。我的名字,在百姓的口中是忠、是奸,也可能是窃贼。既不好听,我去管它作甚。”
含庭低头,吻了吻她微凉的耳垂:“怕死了?”
知意并不以为如此,她依然不惧死亡。不过她没有说出来。
默了会儿,她道:“若有人肯记着我,想来、也不错。”
含庭笑了笑,颇有些揶揄的意思:“且有人对你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生生世世不忘的。”
知意回头,乜了他一眼:“你很乐?”
她开始留恋,开始想要在这个人世留下痕迹,而非一腔孤勇拿性命去换一个结果。
这样的改变,是因为他。
他确实乐着,说话便格外好听:“你我夫妇一体,恨你不就是恨我。”
知意翻了个白眼,却在笑着:“名不正言不顺,哪里来的夫妇一说。”
含庭凝眸于她,徐徐道:“七哥有个庶妃,商人之女,当时与他生母争取了许久,为她争个侧妃的位置,太妃到死也不肯松口,觉她配不上侧妃的位子。可是七哥视她为妻子。名分并不能横梁男女之间的所有情分。我心中认定你是妻子,我们便是夫妻。”
她有些好奇:“那个女子还在吗?”
含庭点头:“在。七哥的正妃是太妃选的,贤良淑德。侧妃是赵映给的,就是个眼线。庶妃进府之后七哥便再未纳过旁的女子,直至今日。虽未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至少他做到了自己承诺的,给予心爱之人等同于正妻的爱护和尊重。”
知意有些诧异。
自来到京中,见多了所谓的世家恩爱夫妇,可那些疼爱妻子的好丈夫身边何曾少了美妾环绕?何曾少了庶子庶女的出生?
能做到七王爷这般,识卿之后再无旁的心思,倒也难得。
含庭松开她。
从衣襟中取了庚帖出来。
大红色的。
再次环上她,将庚帖放在她手中。
知意低头,看着。
“合婚”二字描在版面,格外显眼。
指腹下,还能感知到他淡淡的体温。
她皱眉,这样的牵绊她不喜欢:“给我这个做什么?”
含庭握着她的手,拇指轻轻磨砂着她的虎口:“占了我的便宜,拜堂我不敢讨,这点名分是否该成全我一下?”
知意挣开他,转身,将庚帖丢进他怀里,有些烦,又不知这样的烦从何而来:“你可真是比姑娘家还叽叽歪歪的。”
含庭捏着庚帖,低着眉,薄唇轻轻抿了抿,语调好是无辜:“外头谁家郎君如我,守身如玉二十四载。你说你不怕死,我不阻你要走的路,即便在你心里头没我什么位置,好歹恩爱过一场……”
默了默,将庚帖又塞回她的手里,“真不愿写,便烧了。别还我。”
说罢,转身翻窗就离开了。
知意岂不知他是故意的。
捏着合婚庚帖,看着他的名字、他的生辰八字,沉默良久。
转身,将它送进烛火的火焰里。
眼瞧着一角要点燃了,还是收了回来,有些发黑的痕迹。
心里头有些烦。
瞪着良久,拉开妆台的抽屉。
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