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医生,你别担心,既然于素派人送来了消息,她也在往那边赶,你千万别着急!云珂和晓春就一定没事,都是我大意了……”杜云一边开车一边安慰着身边副驾驶座位的云素怡。
“你说她今天下午见过义庄的人!”云素怡的语气终于出现了些许波澜。
杜云转头看向云素怡,眼神倏地一亮。云素怡察觉似地微微侧目。两人目光虽然未正面相碰,可是即便是斜向相错间,杜云也紧张得惊慌落阵般地连忙转回了头。
“额……是,当时我觉得云珂好像是认识那个老人。”
“看义庄的老人……”云素怡喃喃自语道。
杜云犹豫了一下,好奇地问道:“云医生,你也认识他吗?”
“城西的人,都知道那片义庄是一个东北来的老人家重新修整的,他收留附近居无定所的流民,还有城里无家可归的孤儿们,你来之前,医院去那里做过一些人道主义援助。”云素怡面色平静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果然人不可貌相啊,呵呵……那他可是一个好人呐!但是云珂是怎么和他认识的呢……”杜云疑惑地又偷瞄了一眼云素怡。
云素怡语气略微停顿了一下,依旧淡然地说道:“听说老人家爱看皮影戏,云珂和顾晓春平日又喜欢混在关帝庙的戏班,应该就是这样认识的吧。”
云素怡说完,转头摇下车窗,冷风随即“呼呼”地吹进来,让杜云不禁浑身微微起了一阵寒颤。
“云医生,虽然你平日在医院很忙,不过看来你对云珂也还挺了解的,另外,今天学校饭堂里那件事,其实——”杜云突然顿住,然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柔起来,“其实,云医生,云珂她自己心里一直好像是有心事,这孩子和她的发小,或许真的遇到了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不管是,那天在城外的荒滩,还是,今天在学校里——”
杜云的话说得很小心,像是生怕云素怡会反感。而云素怡竖起风衣的领口,只是面无表情。
“杜医生,云珂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我作为母亲,也不能完全掌握,我也不希望那么做。”
“嗯?”杜云听着云素怡的话,一时没有明白云素怡话里的意思,进而解释起来,“我,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对她做一些心里疏导和压力缓解。”
“杜医生!”云素怡的语气忽然加重了几分。
“嗯?”
“您有秘密吗?”云素怡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荒河滩,突然问道。
“我?我……”杜云紧攥着方向盘,忽然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之中,神情闪烁不宁,“秘密是每个人内心的沟壑,里面藏着什么,有时候需要别人帮助我们去面对。”
云素怡没有理会杜云侧面的回答,自顾自一般幽幽地说道:“杜医生,对于有的人来说,一个人真正成长了,就是能把内心的沟壑填补,不论用是快乐,还是用责任,亦或是遗忘,即便如此,内心深处的沟壑,永远都在那里,撕开它——它永远也在那里,无论你内心有多么强大。”
“云医生,你的这个想法,我觉得对于云珂来讲,是不是过于残酷啊,呵呵……”杜云用干笑掩盖尴尬。
“杜医生,或许您说的是对的吧,您也觉得这很残酷吧,有些秘密只能藏,不能说。”云素怡冷然间转头看向杜云。
瞬间!杜云在余光里,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强大、被审视的感觉。这目光让杜云从上到下,都凉意阵阵。
“嗯?……前面好像是有火光吗?”
杜云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时,他忽然发现不远处义庄外梅林的方向,好像燃起了点点火光。同时,更诡异的是,这些火光不是红色,而是忽明忽暗的幽蓝色。杜云一时时也不确定自己所见的,到底是磷火,还是萤火虫而已。
随着车子向前驶去,这些火光似乎还在逐渐汇聚着,远在百米开外的杜云和云素怡在车里,全程都看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义庄后面的梅林里,埋过多少人。”杜云随口说道,紧接着关了车灯,踩下了刹车,神色紧张起来。因为他此时已经发现了义庄门口停着的那两辆黑色轿车了,直觉告诉他,这应该不是于素的人,此时应该有对其所戒备。
杜云仅凭着月光,将车停在梅林与荒草间的一处土坡下。引擎声停止后,车子内外瞬间便陷入了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两个人的呼吸声似乎都被不知不觉地放大了。
杜云紧攥着手电筒,却没有打开,他转向云素怡,微微前倾着身子,关切地柔声说道:“云医生,你还是在车里等着,我先出去看看。”
“杜医生,前两次已经很麻烦你了,我还是希望……”
云素怡手刚握上车门把手,迟疑间欲言又止。杜云则顺势要去拉住云素怡。就在杜云的手触碰到云素怡的肩膀时,突如其来的意外却发生了!
就在车门被推开的一刹那!从前面的义庄里,竟然惊雷般地传来了两声枪响!云素怡整个人猛然间浑身一震!……
“云医生!”
杜云的手最后还是抓了个空。
而此刻!在义庄的中间那进院子的正中央,正有一“滩”黑乎乎的“东西”在蠕动着。而围绕在这个“东西”的最前面,正是刚刚冲进来开枪的两个黑衣保镖!他们据枪对着地上的东西,依旧如临大敌。同时,另两个黑衣保镖这时就在那“滩”东西的对面,正在吃力地将那名东洋法师压在地上。
此刻,那东洋法师语无伦次地大叫着,没命地挣扎着,口中还不断地淌着一股股黑色的涎子,其状可怖,好像要迫不及待地冲向眼前那“滩”似人非人的东西,将其撕碎!在这四个保镖之外的后堂屋檐下,依次站着云珂、顾晓春、还有“黑色和服”。而海沙爷则站在通往前门方向的堂口。
这四个人的表情不一,云珂和顾晓春已然呆若木鸡,海沙爷气恼地瞪着那东洋法师,“黑色和服”一脸的不可思议,但是他们眼神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种深深恐惧。
在东洋法师的吼叫声中,云珂隐约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字眼:……邪神の木?彼岸の花……が咲きます?
他说的是——邪神之木,盛开彼岸之花?这不是,于素说过的死去孩子口中的那句咒语字条吗?!
云珂只觉得脊背发凉,不觉退到了在顾晓春的身后,脑子飞快地回想着于素说过的关于孩童失踪案的细节!最终!她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于素突然肯帮顾晓春了,为什么要带着自己和顾晓春下到地洞里。
一想到这里,云珂的目光想被施了魔咒一般,直直地盯着地上那个“东西”,心里既害怕那个“东西”濒死反扑,又隐约升起了一丝怜悯。而顾晓春则紧锁眉宇看着海沙爷,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怀疑与惊讶。
海沙爷此时看着东洋法师疯癫的样子,神情严峻地猛嘬了一口烟,忽听身后来自前院的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顿时便无来由地恼怒起来,随即不耐烦地朝身后吼道:“刚才不是都叫你们都滚回前院睡觉去嘛!都他娘的看热闹不要命吗?!……”
岂料身后的声音全然没有理会海沙爷,而是冷笑着对“黑色和服”用日语先打了一声招呼。
“今夜はここの月もいいです(今晚这里的夜色也不错呢),哟!这不是田中社长吗?”
云珂和顾晓春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像是被解了定身法一般,立刻抬起头,正看到一身华丽库缎雀羽旗袍、还披着一件小西服的于素!于素抱着肩膀站在前院与中院的门槛前。她的发型却是依旧简扎着的马尾,鬓角处垂下一缕柔发,嘴角挂着若有似无嘲弄般的笑意。那笑容,即便是在此刻,也毫无违和,仿佛这里就是晚宴的舞厅,她自己只是姗姗来迟而已。
海沙爷一闪身,见身后来人是于素,便一脸嫌弃地靠在了门框上,一副冷眼旁观,你来收拾吧的架势。
“黑色和服”这时见来者是于素,脸色变得愈加难看起来,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自信与傲慢。他急忙朝身边的几个保镖使了一个眼色。手下们立即会意,架着东洋法师就往义庄后门退去。只不过,这东洋法师挣扎得厉害,一时间四个大汉也费了好大的气力。
“黑色和服”自己则一副硬着头皮的样子,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朝于素迎了上去。
“原来是于处长,在您治下,真是急民之所急呀,我还没报警,您就赶过来了,不过,眼前只是一些小麻烦而已,我已经解决了,不敢再劳您大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