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鹊一点都不想跟这种人扯上关系,她不喜欢。
班里几个混混男堵着江鹊,硬把江鹊拉去,然后告诉所有人江鹊是封远弘的女朋友。
江志杰很快也知道了封远弘看上了江鹊,也知道了江鹊避着封远弘的事。
江志杰思忖,他在技校里混的风生水起,还不是因为受封远弘的照料,那些人都是因为知道封远弘看上了他的妹妹,所以才对他唯命是从。
不行,不能让江鹊惹火了封远弘。
那段时间江鹊每天放学后提前五分钟就先走,改了回家的路线,从后门先出去,等人散了再绕回来。
江志杰蹲到了,提前告诉了封远弘。
也是在那天晚自习结束,成了江鹊的阴影。
封远弘提前去堵了江鹊,两个小混混把江鹊拉到了狭窄逼仄的巷子里。
学校的后门,没什么人,尤其是有个人拿着湿抹布堵着江鹊的嘴。
江鹊的叫喊没人听到。
她被两个人钳制着手脚,死死地压在巷子的墙边,潮湿的脏水,一方窄窄的天。
封远弘“追”了她一个月,不耐烦了。
他准备来强的。
两个人不看,拿了布条子把江鹊的手拴住。
那是江鹊人生里最黑暗的一天。
也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封远弘不行。
她才十六岁。
亲眼目睹了一场猥|亵。
封远弘就站在她的旁边,距离她不到10厘米,弄脏了她的校服领口。
而她坐在潮湿的青石地板上,污水浸透,墙角的一袋垃圾渗出了脏水,滑腻腻的苔藓腥臭难闻。
他对她骂脏话,“老子追你是看得上你,农村来的,真他|妈给脸不要脸!”
冰凉潮湿的水,一寸寸沁透肌肤。
封远弘没有对她做什么,但挨得她的脸很近。
丑陋,肮脏。
她一动不敢动。
江鹊的心猛地一颤,整个人筛糠似的哆嗦起来,她突然崩溃大哭,守在巷子口的俩人跑回来,拿着抹布重新塞回她嘴里。
抹布被垃圾的水泡过了,好重的腥臭味。
又脏又难闻。
封远弘抽了根烟,掐着她的脸,“你敢跟别人说,我让你在这个学校混不下去!”
江鹊眼神呆滞,校服领口上的肮脏,离她的脸好近。
封远弘看她不说话,坏心大起。
滚烫的烟头,在她的腿|根摁灭。
剧烈的疼痛,让江鹊的眼泪一下滚出来。
“听见没有?”
江鹊的眼泪一直流,可是抹布塞在嘴里,她只能呜咽,一声又一声。
封远弘不耐烦,直接带着俩混混走。
而江志杰趴在巷口对面楼上的拐角,都录了下来。
这件事,江鹊不是没跟陈盼说,陈盼没当回事,陈盼尖锐讽刺,说,“你被人猥|亵了?哟呵你这是学会了新词?”
江鹊绝望,在学校里精神恍惚,班主任是个中年女人,也就多关切地问了一句。
江鹊在办公室里大哭出来,哭得直不起身子,班主任却很沉默。
因为那个人是封远弘。
封总的儿子,还是学校的前十名。
老师其实知道他作弊,但封远弘压根也没打算在国内上大学,封家早就有意让封远弘一毕业就出国,高考也不过是个过场。
以前十名的名义出国,去一个很好的国外学校,皆大欢喜。
班主任象征性把这件事告诉了家长,陈盼。
陈盼起初很愤怒,觉得女儿在学校里乱说话,但转而知道了封家人不凡,于是开始在封家公司门口拉横幅。
【封氏集团儿子封远弘强|奸猥|亵我女儿江鹊】
封家人起初没太当回事,直到有一天,陈盼不知道从哪儿拿了视频,去立案了。
警|方来找到封家,陈盼扬言要跑到学校门口拉横幅。
猥|亵本来应该是个肮脏的词,但到陈盼这里,好像是一种光荣。
封家人坐不住了。
对付这样的人,给钱就能堵嘴。
那天,封远弘跟在他父亲身后,陈盼扯着江鹊,到校长办公室对峙。
江鹊一直止不住地哭。
陈盼痛心疾首,说我们女孩子的名声多珍贵?你们猥|亵了我女儿,以后我们女儿怎么活?
封家说二十万私了。
陈盼不肯,盘算着租的房子全款五十万应该可以拿下来。
五十万,一分不能少,少一分钱我们拒绝和解,法庭上见。
封家人爽快答应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呢?
让江鹊背下所有的骂名。
那天,只有一个警|察劝着江鹊,“和解也是好事,不然闹大了,你以后也不好。他其实也没对你做什么,只是猥|亵了你。”
江鹊以为自己可以获得一个道歉,可以获得一句对不起,又或者,至少有父母重视、维护她。
可是没有。
那天之后,江鹊背负下所有的骂名。
是她勾-引封远弘。
封远弘高三未读完,休学在家,准备着今年秋天出国。
江鹊不明白,是他把肮脏的手伸向她,他弄脏她的校服,让她开始恐惧害怕,而她却要为此道歉。
凭什么呢?凭什么要她承担这一切呢?
可是好无力。
如果说每一次伤害都可以让人死一次,江鹊觉得这句话大概是对的。
每一次伤害,就让心里的某些美好幻想碎掉。
——父母对她的打压和暴|力,对她的漠不关心,让她恐惧家庭,让她自卑敏感,让她不敢相信自己可以被爱,早早就失去了对家庭的期待。
——封远弘的猥亵,让她对“性”这个词恐惧,她开始爱说对不起,哪怕是遇见了沈清徽,被他放在心口宠爱着,也仍然对这个词发自心底的恐惧害怕。
青春时期的每一次受伤,一片灵魂就碎掉了,成年后,怎么拼都拼凑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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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鹊跪在灵堂前。
已经入夜了,小雨突然变大,雨滴噼里啪啦砸下来,变成一场骤雨。
棚顶是白布,也根本遮不住雨。
供桌能被葡萄架稍稍挡一下。
两个舅舅先回了屋里。
村长站在屋里喊着江鹊,让她进来,明天天晴了再跪。
江鹊不吭声,就跪在院子里。
她要跪。
是因为这是她曾经唯一的亲人。
唯一一个爱她的人。
外婆养育了她十六年。
江鹊一声不吭地跪在这,雨水冷冰冰地砸在脸上,顺着往下淌。
村长让陈盼去劝劝江鹊,陈盼骂了一句,爱跪就跪着。
村长想去拿把伞,但是屋里没有伞。
院子的大门被推开了。
沈清徽撑了一把黑色的伞,为江鹊遮挡下这场混乱的大雨。
江鹊看着灵位前外婆外公的照片。
沈清徽弯身,在她身边蹲下。
他上了一炷香。
江鹊茫然地看向他,沈清徽身上也被雨水打湿了一些。
他看着灵位前的照片,暴雨声音好大,他的声音弥散在雨水里。
他说,“外婆,外公,江鹊有我,以后我会照顾好她。”
第二炷香。
他的声音像虔诚的承诺。
“江鹊缺失了二十年的亲情,我会加倍地为她补偿回来。”
第三炷香。
他声音很缓慢,雨水猛烈,只有他们二人听到。
但外婆外公一定在天有灵,天地也一定可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这前三十五年,沈清徽从没有过一个承诺。
他唯一的一个承诺,是对江鹊。
他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受了这么多年苦,但后半生有了他。
余生的几十年,在他这里,她永远都会有至高无上的宠爱。
江鹊闭了闭眼睛,眼泪不受控地流出来,混合着雨水,分不清是泪是雨。
沈清徽撑着伞,手腕的线条利落好看。
沈清徽问她,“跟我回家吗?”
眼神温柔的像一湾水,比初遇的那天,还要潮湿,还要安心。
“回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