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有点挫败。
但这不影响他在出门之前又好好倒腾了一番形象, 确保自己在人群中一眼看到的时候也能显得容光焕发的,这才往西山去。
不就是她走的时候没跟他说吗?
还不能解释成霍大小姐对他昨天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所以干脆没叫醒他吗?
陆小凤的找补能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毕竟他要是不那么乐观一点, 早在被霍凌霄揭穿他的朋友里一大半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时候, 就该觉得很崩溃了。
所以现在只是自己心悦的姑娘把他丢下,自己办正事去了,实在不能算有什么问题。
因为下了赌注, 对这场论剑盛会的关注度丝毫也不逊色于这些剑客的李燕北,原本还在看今天的赛程, 忽然感觉到肩头一沉。
他这么一转头,就看到了比平时更孔雀开屏的陆小凤。
李燕北的嘴角不由一抽。
“你这算是个什么情况?”他不仅是陆小凤的朋友, 也是陆小凤的损友。
司空摘星不在的情况下,这话是肯定要由他来问的。
“你应该懂我才对,”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让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
有家室的人这种说法,从陆小凤的嘴里说出来, 怎么听都有点奇怪。
李燕北虽不像朱停朱老板认识他那么久,怎么说也是十几年的交情。
要让浪子回头还亲口说出自己已有家室,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照这样说起来, 他应当是真被那日陆小凤火急火燎找上门来找他问询来历的“霍姑娘”给套牢了。
但李燕北横看竖看,觉得陆小凤可能路走窄了。
“有家室的陆小凤不是应该不那么招蜂引蝶一点吗?”
李燕北还是很清楚的, 陆小凤这个人的魅力绝不能光看外表,他有一种格外强烈且有感染力的个人色彩。
现在还拾掇得格外精神, 在眼角眉梢间又有一派春风得意之色,更显得出挑了。
陆小凤对他的这个质疑却只是摆了摆手, 给出了个让人意外的答案。
“那不一样, 她喜欢年轻的。”
李燕北呛了个正着。
他有点庆幸今日花满楼没来。否则可能要被陆小凤带出点什么不正常的感情观念来。
“那你那位夫人呢?”李燕北又问道。
“她在看着我呢。”陆小凤明明在早上才经历过一次打击, 现在早调整完心态了。
他这句意气风发,又一点不带犹豫的回答,还真没让李燕北看出来,其实陆小凤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如此,就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回答。
不过霍凌霄还真在看她。
今日依照她与朱棠制定的计划,依然是她取代了小皇帝的身份坐在那里,也正是尤其关键的一步。
当然要朱棠戏言就是,老师有了个绝佳的观赏角度,他却只能留在宫中,窝在寝宫中密室里批阅奏折,这个对比实在是很残酷。
老师若之后不在京城里多待些时日,他就要闹了。
这点孩子气的耍赖被霍凌霄毫不客气地镇压了下去。
现在她端坐在那里,从高台上看下去。
昨日的比斗后其实已经筛选得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的人数。
可架不住那出万剑臣服的神异之后,那四分之三被淘汰的人也想看看,这把金虹剑最后会花落谁家,原本就有过论剑之约的剑仙剑神又会不会碰面。
今天看去的人数比之昨日有增无减——
原本来不及赶到的,过了一天又已经来了不少。
但人多对她来说,才是一件好事。
霍凌霄抬了抬唇角,显然心情不错。
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陆小凤那个红披风,也看到了他朝着高台看过来。
凭借霍凌霄的目力,完全可以看得到他在这会儿表现出的希冀她看去的目光。
挺……挺可爱的。
不过现在还是得办点正事。
“王安。”霍凌霄模仿着朱棠的口吻喊了声。
王安本就心中有鬼,甚至原本还在寻找人群中叶孤城和平南王世子的位置——
此番可不是平南王世子来看叶孤城的比剑,而是叶孤城在比剑之余必须保护好小王爷的人。
被霍凌霄这么一点名,王安一个激灵,抖了一抖,在收回视线的时候又陡然意识到他其实并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才对。
“奴才在。”
霍凌霄没管他的失态,自顾自地说道,“朕前些日子在处理那域外蕞尔小国金鹏王朝的事情,今日出门前正好有了定论,忽然想到,西边小国林立,独立在外的不在少数,南边也是一样的。那南海飞仙岛的白云城,其实也差不多是这么个距离。”
“但奴才听闻,那位叶城主的赋税一向都是合规上缴的。”王安忐忑地回道。
“朕就说你这个人有点江湖消息的路子。”
王安差点被这句话给吓个半死。
又看到面前的皇帝好像并没有将这句话当做是个指责,反而在此时接过了侍从递上的冰镇果盘,颇有闲情逸致的架势,这才反应过来,这其实是一句“夸赞”。
他刚松了口气又听到天子说道,“魏子云也有点江湖门路,他跟我说,这位叶城主在几年前收了平南王的儿子当弟子,这事你知道吗?”
王安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说不知道。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小皇帝似乎越发来了兴致,“可惜朕的那位堂弟平日里不见人,否则还可以打听打听他的武功如何,白云城主的教习水平怎样。”
“其实朕早就想要找一位剑客师父来习练剑术,但魏子云这个人,你别看他有个潇湘剑客的名号,实际上胆子小的很。你说,若是让叶孤城来当这个教习师父如何?”
王安两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这个反应还是很激烈。
他又连忙找补道:“陛下此举可能有些不妥。”
“莫非王安你觉得朕还不配让这个叶城主来教学剑术?”霍凌霄压了压眉峰,让这张易容出的脸上,也显露出几分怒意来。
王安生怕这位登基以来行止有度,英明善断的帝王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来,忙不迭地回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他斟酌了一番回答道:“奴才的意思是,这些江湖剑客如何知道规矩,若是一个不慎冒犯了陛下,岂不是不太好。”
“他敢!”
“还有便是,这江湖上多得是吹嘘出来的名声,叶孤城身在南海,甚至都不算是中原地界的人,这样的偏僻之地,剑术高绝之人能有几个,陛下不如看看叶孤城今日应战剑术如何再行定夺。”
王安原本就对朱棠有点犯怵,更不用说今日霍凌霄顶着朱棠的身份动不动就提到平南王和世子还有叶孤城。
即便明知道朱棠应该并不知道这几人有谋反之意,更不会知道他那位堂弟跟他的相貌基本相同,王安还是心中打鼓,紧绷着个神经,就怕朱棠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
他低垂着头,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又觉得那或许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在这种“压迫”之下,他恨不得今日平南王世子和叶城主就联手将这改天换日之举给做了。
然后他便又可以领到从平南王那里允诺的赏金,又可以凭借着这从龙之功平步青云。
“你起来吧,这话说的不无道理。昨日的两场朕也看了,叶孤城的对手实在差了他太多,估测不出他的水平来。倒是太平王世子的表现也可圈可点的,看起来也不输给他多少。”
王安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站了起来。
却发觉“朱棠”的目光可能一直就没有离开过台下的人,压根没在乎他的这些个心绪波动。
这当然算是个好事。
起码他没有露出马脚的嫌疑,可也让王安越发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君王身边的跳梁小丑。
霍凌霄才懒得管王安这个叛徒在想什么东西。
被头顶华盖遮蔽的日光,投落在四方论剑台上。
金虹剑映照出的炫目光影,仿佛也一并打在了这几方高台上。
她与王安的这番对话结束不过多久,就已经到了论剑比试开场的时候。
而巧合得很,叶孤城今日上台得很早,就在第二轮。
同样是白衣,这些顶尖剑客穿起来确实是不一样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