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挨这一下难免摔个灰头土脸, 陆小凤却早做好了油嘴滑舌后挨打的准备。
他落地之时足尖一点，已经斜飞了出去，靠着这奇绝的身法愣是没显出什么狼狈样子来，就已经重新坐回了马背上, 也回到了两人两马并行的状态。
经了这么一遭他倒是安分多了。
不过他看得出来, 霍凌霄的样子可不像是生气。
跟心上人出游确实是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要陆小凤说来便是她纵然发点脾气也不过是更有几分人气而已, 而这一行从南往北走, 他好像更了解她了不少。
他这个能说会道又一向在江湖上游历的人, 说起这四方风物之事都有话可说, 霍凌霄也都能接的上话。
想到她一开始铺开的事业是以山西镖局的押镖跑商做起的, 又觉得这算不上奇怪。
只是她总有些奇怪的听闻——
陆小凤自认自己知道的偏门消息也不在少数, 却好像并没听过这些个故事。
就像她在写给叶孤城的那封信中提到的天羽剑派宋自雪和恨天教林雪宜。
不过不知道也无妨，陆小凤仰靠在马背上, 叼着根路过掐来的草杆，听着她这么个娓娓道来，也很觉有趣。
起初的两日他们还寻了个客栈投宿，后面便干脆带了一份野宿的行囊, 夜晚搭起个蓬帐点燃篝火过夜, 也省的为了错过投宿的客栈而不得不在天黑前尚有些时间, 就得停下过夜了。
她说是说的不着急赶到幽灵山庄, 可陆小凤觉得, 即便她并不将木道人的这点谋算放在眼里，她也想着早一日解决这点麻烦。
幽灵山庄位居川藏边界上，他们走了一段水路, 途径了武当山附近, 又继续往西行了三日有余, 已经算是没怎么耽搁了, 这才抵达了顾飞云死前说出的地方。
霍凌霄早让人守在这地界上，围绕着这一片迷雾谨防有人进出。
没想到还真逮着了个人。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论剑台上被玉罗刹扮演的霍凌霄击败的叶孤鸿。
这位武当小白龙的本事确实也不算小，可霍凌霄位居天禽门客卿，带出来的人手也不弱，自然不可能放他进去，而是见到了个被五花大绑的白衣公子。
再一次见到她，叶孤鸿的脸上倒是没有了那种刚被击败时候，仿佛连自己为何学剑都有些想不通的样子。
可他苍白着脸，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霍凌霄坐在桌边，翻了翻叶孤鸿带在身边的包袱。
那里面并没有什么江湖人随身常带的伤药毒药，毕竟对方是个剑客，只要有那一把剑也就足够了，反倒不乏是京城里的特产。
其中还有几个锦盒，里面放的都是些京城里老字号出品、做工精细的首饰。
她过目完了便将其放在了一边。
这几日叶孤鸿不知道自己为何人所擒获，对方送来的饭食再如何精美，他也不敢吃。
一想到自己是在临近幽灵山庄的地盘被人给逮住的，他便有种无端的恐慌，也因为甚少进食饿得够呛。
直到看到她出现在面前，并未错过最后一日比斗的叶孤鸿，脸上闪过了一丝了然。
她指出幽灵山庄之地或许确实不是随便说的。
尤其是他在看到她将首饰放在一边后紧跟着便说了句“你是一个好哥哥。”，让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叶孤鸿买来的首饰，确实并不是给情人的，而是给妹妹的。
所以整体的造型也更偏向给闺阁中的少女一些，在挑选的时候显然费了不少心思。
这些首饰也不像是在结束了论剑之会后临时买的，而分明是他抵达京城后特意定制的。
“不过很可惜，你这个武当小白龙明知此地有异，却从未上报，身为名门弟子，这便是你的处事风格吗？”
叶孤鸿缄默不语。
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
师门栽培之恩他不会忘记，但他毕竟还有两个妹妹要照顾。
“罢了，到时候上了京城你自己跟石雁道长解释。”
霍凌霄起身站了起来，陆小凤紧跟了上去，他们两人刚要踏出房门便听到叶孤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剑君若是在幽灵山庄见到一个叫叶灵，一个叫叶雪的姑娘，请饶她们一命。她们和山庄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她们并非是逃亡进的幽灵山庄，而是正在那里长大的。
叶孤鸿将后半句吞了下去。
霍凌霄也没应诺。
在没见到这两个人之前，她不会做出什么承诺。
在第二日的清晨，她与陆小凤一道深入了丛林。
这丛林中几乎留不出一条能让奔马行进的道路，在其中穿行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脚。
在林间弥漫着一种仿佛经年不散的雾气，也或许还含着一点瘴气。
陆小凤吞下了霍凌霄递给他的避毒丹丸，抬眼看了看周围。
在这种雾气的影响下，周遭的林木叶片上都仿佛积蓄着一层水光，像是要滴落下来一般。
林中的枯枝腐木，因为甚少有人经过的缘故横亘在这半道上，其中间或还能见到些人类的骸骨，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谁又会想到，在这样的丛林深处，会藏着个幽灵山庄。
“经过这样的一片地方，还真是跟走过鬼门关没什么区别了。”
越是往里走，雾气也就越重，但奇异的是这样的穷山恶谷中竟然没有溪流存在，只有一种越发浓重的黑暗，若不是他们两人像是在这里游山玩水，恐怕只会觉得森冷可怕。
陆小凤刚拨开了前方的林木，替霍凌霄清出一条路来，忽然反手戳出了一指，正点在一支从高处扑向猎物的蟒蛇的额头上。
他这一指戳出完全没留手，那头丧了命的蟒蛇落到了地上，很快不动弹了。
陆小凤跳了起来后退了两步。
霍凌霄还当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陆小凤居然怕蛇，谁知道他却指着这条蟒蛇问她：“摇光要不要试试我烤肉的手艺？”
四面都是一片迷蒙的死灰色，地上的枯叶泥沼更让人不怎么觉得痛快，陆小凤倒是还挺乐得自在更笑得出来的。
他说要烤蛇肉还当真就这么做了。
只不过在他精心处理完了这条蛇，挑剔了半天削下了这条蛇上按他判断最好的一块肉，又从行囊中摸出了一包调料，将蛇变成了烤蛇后，却从霍凌霄的口中得到了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这蛇有毒。”霍凌霄饶有兴致地看着陆小凤的脸当场就绿了，趁他发愣的时候顺手从烤架上将肉取了过去，“这种蛇原本是没有毒的，但在周围有毒的环境里待久了，便是无毒也变成有毒了。我是不怕这种毒，你只能吃干粮了。”
陆小凤啃着干粮，有点郁闷。
这种时候小情侣之间当然是一道分食有点乐趣，可谁让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扛得住这条蛇的毒素，只能乖乖地坐在一边了。
但能得到霍凌霄一句手艺不错的评价，他也不算太亏。
陆小凤苦中作乐地想着。
不过他自觉自己也不能太亏。
在收拾此地烤蛇的器皿后，他趁着离她的距离很近，一个挪步往她的唇上偷亲了一口。
又忽然在走出两步后，脚下一顿倒了下去。
陆小凤仰躺在地上，一副自己被沾染在她唇上的蛇毒给带倒了的样子。
“起不来了？”霍凌霄慢条斯理地摸出了怀中的方巾擦了擦唇边，顺口问道。
“感觉有点麻，可能是这条蛇的瘴气之毒确实有点厉害。”陆小凤眼睛动了动，试图让她知道自己确实动弹不了了。
已经遭了罪，自然不能因为偷亲再被她打一次。
下一刻，他便看到她站起身来，蹲在了他的身边。
他本以为她是要查探一番他的情况，还在想着自己该用什么理由继续糊弄下去，却忽然听到她有些神秘地低声说道：“小凤凰，那我便该告诉你个秘密了——”
“这条蛇其实没有毒。”
陆小凤呆了一呆。
“还有你下次演戏的时候可以考虑往脏乱一点的地方倒，不要倒在你清理过的枯枝上，倒得真实一点，说不定我还会觉得可能是给你的解毒药丸的药效过了，而不是你又想骗取什么同情分。”
霍凌霄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还不起来？再演戏我让你把那条蛇剩下的给生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