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逐寻想也没想,亲自跳水,迅速救起柳惜然。
等到宫中禁卫将皇子和柳家女从湖中拉上岸之后,才有人入水救出早已溺水昏迷的林策。
而这几日京中传言,是她推柳惜然落的水。
这颠倒是非黑白的流言出自谁之口,不必再多说。
柳惜然推她下水的那一幕没人看见,她解释不清。
自作自受的恶毒县主,沦为了京中笑柄。
林策溺水,昏迷多日,差点一命呜呼。
好在捡回一条命,只是大病初愈,需卧床静养。
这几日闲来无事,想了许多,一部分和五皇子宋逐寻有关。
她二人自幼相识,情窦初开后,一直对其爱慕不已,深陷情障无可自拔。
自从醒来之后,这几日再想到宋逐寻,却已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甚至觉得有几分愚蠢可笑——她怎么会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简直如鬼迷心窍,猪油蒙心。
那日她在冰冷的湖水里挣扎。宋逐寻却在岸上抱着柳惜然,手忙脚乱地照顾她,对林策的死活全然不顾。
苏醒之后,她豁然想通。那些年沉迷的痴恋,似乎全都在那日冰封进了阴冷的镜湖底。
而另一
部分,则是有关她的以后。
此前十八年,她活得浑浑噩噩,一心都扑在宋逐寻身上,从未认真想过自己往后怎样过活。
若从现在开始改变……她忽然很想顺从自己心意,活出一番潇洒自在的模样。
“小姐。”秋心端着午膳推门而入,走到床边。
林策从沉思中回神,支起身靠坐在床头,接过递来的白瓷镶金碗。
喝了几口热粥,见秋心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微笑问:“一直看我做什么?”
“嗯……”秋心的头左右晃了晃,思索半晌,“总觉得,小姐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林策性格骄纵蛮横,眉间时常微蹙着一层急躁的戾气,是一副凶狠阴恻的面相。
而这几日她大病初愈,脸颊清瘦,脸色苍白不太好看,神色却柔和了许多。
舒展的眉宇透着一股淡淡的平静和慵懒的怡然,反倒比以前更为悦目了些。
林策无声扬了扬嘴,带着一点自嘲。
如今想来,以前的她,确实连自己都觉得滑稽可笑。而今时,糟了一番罪,心境倒是豁然开朗。
生死之外无大事。
经历了生死,还有什么事值得自己放心上。
林策吃完午膳喝过药,秋心询问:“夫人知道小姐醒了,说要和二少爷过来探病,问小姐是否方便。”
秋心口中的“夫人”,乃程大将军的续弦。
程大将军的原配夫人红颜薄命,诞下月璃后便入了黄土。
没几年,大将军另娶了翰林院侍读学士之女刘氏。
刘夫人为续娶的正室,按大衍朝的风俗,林策该尊她为母。
可林策承袭亲母爵位,是今上特封的正二品县主。
刘夫人之父官封从四品翰林侍读学士,嫁入将军府后虽受封诰命夫人,比林策这个国公外孙女低了半阶。
按朝廷规矩,二人见面,她该给林策行礼。
何况林策还有中宫这座靠山,性格又蛮横,不可能受刘氏管束。
刘夫人住将军府主院,林策居西院,二人极少来往,关系疏远互不干涉,勉强维持着不争不吵的体面。
刘夫人从来不过问这个刁蛮县主的事,只是这回林策半脚踏入鬼门关,真有个三长两短,即便事情与她完全无关,作为主母,也难以朝常年驻守边关的将军交代。
于情于理,她都该来探视一眼。
林策摇头:“就说我依旧体虚嗜睡,需静养,不宜探视。”
她和这个继母,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没任何话好说。
只想安安静静待在房里,不愿任何人破坏这份安宁。
她吩咐秋心:“若有其他人前来探病,也这么说。”
秋心点头,正打算离开房间,门外侍女敲门禀告:“宫里的郑公公来了。”
“不让任何人探病”这话林策才刚说出口,转瞬之间不得不披上外袍,吩咐侍女将郑公公迎入房门。
任何人她都可以称病不见,中宫来的人,必须得见。
不过片刻,主管太监郑应踏入房间,身后还跟着御医黄晃。
“哎哟,我的小祖宗,快躺好,躺好,别动,免得又沾染了风寒。”郑应一入门,见林策正要起身相迎,急忙上前阻止。
他将拂尘架到肩膀上,双手虚扶林策,满脸堆笑:“县主昏迷不醒,急坏了中宫,连带中宫这段时日也吃不好睡不好,一天几趟地着人询问县主病情。”
“听说县主有所好转,可以见客了,立马吩咐咱家前来探望。”
林策微微一笑:“多谢娘娘关心。劳烦公公回去后告诉娘娘,月璃的病已无大碍。只是仍未痊愈,怕病气传给娘娘,未敢入宫拜见。”
“过几日,月璃必当入宫亲自朝娘娘道谢。”
“不着急,不着急。县主好好卧床养病,便是中宫最大的安心。”郑应回头看了眼御医,“黄御医医术精湛,中宫特命他来给县主诊治。”
“前些日中宫送来的千年老参,应是吃完了。今儿中宫又命咱家带来一棵,另外还需些什么药材,待咱家回去禀告中宫,晚点一道送来。”
林策落水当日,皇后就急忙差了御医出宫给她诊疗,又赐下许多名贵药材,其荣宠可见一斑。
御医上前,为县主诊脉。
此前林策昏迷不醒,除了参汤吊命,他也无别的法子。幸好老天保佑,总算渡过危险,没有就此香消玉殒。
黄御医眉头微不可查皱了皱,缓声道:“县主既已转醒,便无大碍。只是寒气入体,身体虚弱,需长时静养。”
“这段时间还望县主平心静气,切莫轻易动怒。”
和府中女大夫的说辞一样——身体虚弱,安心静养。
开了几张补气养血的方子,黄御医便和郑公公一同告辞离开。
林策忽然叫住郑应:“辛苦公公特意跑这一趟。娘娘赏赐的药材,我用不完,堆在库房里也是浪费。”
“公公不妨带一点回去,权当月璃的谢礼。”
郑应一惊:“这怎么能……”
“有什么不能的。月璃不过借花献佛,公公不要嫌弃才是。”林策嘴角微弯,“公公伺候中宫多年,是娘娘最为信任的心腹肱骨。即便娘娘知晓,也不会怪罪。”
“月璃自小长在中宫,是公公看着长大的,幼时没少受公公照料。一点薄礼,聊表谢意。”
郑应登时愣在原地,心中惊疑:这个小祖宗,今儿怎么忽然转性?
栖霞县主脾气火爆,是个谁敢拂她意,就敢把鞭子往谁身上抽的主。宫人都怕她,见了她绕道走。
皇后娘娘知道又如何?都是她自己宠出来的,还能怎么样,继续纵容呗。
何况打骂下人,算不得错。
即便冲撞了其他嫔妃所出的公主,皇后义女,家里手握重兵权大势大,皇后娘娘假意叱责几句,便轻拿轻放的过了。
这么多年,郑应从未见过她这般和颜悦色同宫人说话。
据说,突逢大变的人,性格也会一夕大变。
栖霞县主大病一场,这句话应在她身上了?!
秋心将早有准备的锦盒拿出,双手递给郑应。
郑应接下后,默了默,低声道:“县主莫怪咱家多事。县主不喜柳家女,要惩治她,自是无妨。可县主应当避开五皇子,避开一切闲杂。”
“冬雪节游湖,四皇子,五皇子,还有许多世家公子小姐都在场,县主着实不该当着五皇子的面动手。”
“这事闹得大,中宫将事压了,今上不打算过问。五皇子却为了柳家女,和中宫大吵一架……”
想必对林策更为厌恶。
宫里的人,个个是人精,对那些争风吃醋的门门道道,心里门清。
郑应作为总管太监,皇后亲信,自然站在县主这边。何况他现在收了林策的礼。
一旁秋心听了,脱口而出:“分明是柳……”
“多谢郑公公提点。”林策打断她,“月璃年少无知,做了许多错事。往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郑公公不吝赐教。”
郑应堆笑应答:“赐教岂敢。”
他委婉暗示几句,林策要对付柳惜然,不能明着来。
说完捧着锦盒,架着拂尘离开了房间。
先一步出房的御医黄晃站在院门口等待。他摸着下颌白须,眉头紧皱,似在思索什么。
郑应知道他有话想说,略微点头。
黄御医语气支吾:“县主的病,究竟该如何朝中宫回复,还望郑公公帮老夫拿个主意。”
“镜湖水冷,县主在水里待得太久,寒气入体,已伤了根本。县主落下病根,往后一直体弱,易病,即便常年食用补药,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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