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巧是花灯节,傍晚少爷从衙门出来后说想在街上逛逛。逛着,路过,”说着,旺财顿了一下,不敢继续往下说,抬头看向老爷张申,试探询问他的意思。
张申很铁不成钢地一拍腿,无奈道:“哎,都什么时候了,但说无妨。”
得到允许,旺财这才继续说道:“我们路过春风阁,少爷说闷得慌想上去玩玩。”
张申在旁一拂袖子,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家门不幸啊!”
旺财:“少奶奶对少爷千叮万嘱,不许去歌舞烟花之地,尤其是春风阁。对我们下人也是叮嘱,如果少爷去了春风阁那样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回府禀告。少奶奶素日待我们不薄。当晚,眼见少爷不听劝阻进了春风阁,我就回来禀告少奶奶了……”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心虚地低垂着眼,不敢抬头。
身为张家的家仆,却如此作为,确实会被主家认为三心二意、狡猾钻营。
张申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沉声:“继续说!”
旺财的肩膀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断断续续地说:“少奶奶听说后,当即去了春风阁。然而,等到我与少奶奶到了春风阁,找遍了整个春风阁,却不见少爷的踪影。于是,少奶奶吩咐我回府多找几个人到街上去找。”
“我赶忙回来叫了十几个家丁一起在街上寻找,待找到二更天的时候才发现少爷躺在街角,不省人事。”
旺财补充道:“但是这条街我们来回找了无数遍,之前根本没有少爷的影子!”
胡月觉得有些不对劲,在心中推敲:“春风阁?在这个社会中,春楼勾栏是正常消遣营业场所。女子出嫁从夫,即使发现丈夫在外□□,更多人只是偷偷抹眼泪,打碎牙往肚子咽。像张府少奶奶这种直接找上春楼捉奸的不说闻所未闻,但是很少见。”
而李瑾还坐在张重尘床头,发挥医者本分,神色不变,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旺财这一段话。李瑾给张重尘喂了一粒丹药,然后施针封住了他的五门九窍,尽可能延长他的寿命。
魂魄不全之人活不了多久,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有人在逆天而行,强行渡给他寿元,不过魂魄不全,再多的寿元也是杯水车薪。唯一能救他的方法只有找到他的残魂,然后缝魂。
韩洋和何辞显然也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韩洋摸着自己的下巴,皱着眉自顾自说:“抽魂是有损阴德的大伤之术,必定不是凡人所为,而救张重尘的人显然是不方便露面,所以才将他放在张府仆从的必经之地。”
何剑修辞依旧干脆直接:“方便见一下贵府少夫人么?”
……
寻常男子提出要见别人家的夫人可是失礼至极,被打出门都算是轻的。不过这可是玄清门的仙师,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能见到仙师一面是她的福分。
果然,张府的人没敢说一个不字。
侍女庆儿对何辞行礼,回复道:“回仙师,少奶奶昨日去城外的虚空观给少爷祈福去了。”
张申也附和:“是啊,我这儿媳情深意重,不眠不休地照顾重尘。这小子竟还去这种地方!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言语之间对张家少奶奶十分满意。
施完针之后,李瑾站起身,又拿出一颗丹药,交给张申,“此为定魂丹,隔一日给令郎服下一颗,稳住他的剩下的魂魄。待我们找到剩下的残魂再进行缝魂。”
张申接过丹药,又是一拜,“多谢仙师赐药,小儿的性命仰仗四位仙师了。”
“张大人,”胡月探究的目光落在张申身上,“乐遥郡是否有什么地仙存在?”地仙也叫野神,乃是自己修炼造化成精。能从抽魂之物手中将张重尘救下来,它也应该不在人的行列。
“地仙?不曾有。”张申摇头矢口否认。
“老爷,那絮贞夫……”刚才的小丫鬟庆儿听说胡月问地仙,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说话。
张申立即喝止:“庆儿!”
庆儿立马低头不敢说话。
玄清门四人自张重尘所在的东厢回到西厢客房,打开隔音罩。
胡月直接了当开口:“那张申隐瞒什么没对我们说。”
“没错,看样子,那个小丫鬟知道些什么。”李瑾接着胡月的话往下说。
何剑修辞直接安排:“那分头行动,胡师妹跟李师弟负责探查消息,我和韩师弟去查找张府妖气的来源。”
胡月跟李瑾又偷偷潜回张重尘所在的屋顶,揭开瓦片,侍女庆儿还在屋里伺候着。
“刚才她刚被张申喝止,我们现在问她,她未必肯说。”胡月悄声说道,自己在思索着如何才能让庆儿口吐实情。
李瑾满不在乎地说:“又何必理会她是否愿意。”面上傲然不屑。
胡月目光从脚下的屋里转移到近在咫尺的李瑾的脸上,等着他解释。
行动替代言语,李瑾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截褐黄色的香,“只要点上这根香,保证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完就将手里的迷魂香点燃,伸进瓦片的缺口里,再将瓦片盖上,否则他俩也中了迷魂香那就没得玩了。
迷魂香燃尽,屋内庆儿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胡月李瑾从屋顶跳下来,“你叫什么?你家公子何人?是何为人?”胡月先试探着问了三个问题。
庆儿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无神,慢悠悠地回答:“奴婢名叫庆儿,公子张府嫡子张重尘,为人张扬好色。”
胡月点点头,她所言非虚。
那下面该进入正题了,“此地可有什么地仙之类的非人之物?”
“有,乐遥郡有一絮贞夫人。”果然,庆儿说出来了张申阻止她所说的事,胡月悄悄打算什么时候从李瑾那里多搞点蚀骨丹、迷魂香这些好东西。
李瑾继续命令庆儿:“絮贞夫人是何人,仔细说来。”
在迷魂香驱使下的庆儿立马乖乖回话:“絮贞夫人是城南桑平县有名的美妇人,她与丈夫朗生十分相爱……”
三百年前,乐遥郡桑平县。
一对年轻男女眉目含泪、依依惜别。
女子虽是梳作妇人鬓,却是正当妙龄。
身段窈窕、面容姣好,一双剪水秋瞳温柔多情,惹人疼爱。
女子名唤絮娘,是桑平县有名的美人,人称小罗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