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在颜笙的心里生根发芽，她回想着与隽朗男子接触时的话语，越深究越不寻常，门口的凶兽，就是她想收的弟子。
她盘腿坐在灵脉处，借着灵池中蕴含的另一种力量，疏导着小金人那里获得而来的灵力。
尽管洞内深处不可透风，灵池的水面依然泛起浅浅的波纹。
波纹渐渐变深，荡漾起的洁白水花，自水底处向上奔涌，“嘭”一声，池中翻起一阵高高的清浪，洇湿打坐两人的面庞。
“我境界升了一层。”洞穴里传来一声高呼，声音干脆利落，却在空旷的场地中被无限拉长。
娃娃脸弟子欣喜终于升到金丹后期，兴奋之余拽了拽了还在合眼打坐的颜笙。
颜笙借着他的臂力，拽下一层厚厚的硬壳，同她的样貌一模一样，只是空芯的。
娃娃脸想到志怪小说里写的女妖怪，阴森白骨裹着一层纸糊的美女皮囊，他胆战心惊地看向颜笙，顶着原先差不多的脸，瞪圆了迷蒙的杏目。
他总有错觉，这掌门夫人比之前要更好看上了几分，五官较之前更加精致。
颜笙看着娃娃脸，心头有些嫉妒，她绞尽脑汁之下终于蜕壳一重，可境界丝毫没有任何提升，三日之后她还是要面临死期。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想着反正她活不下去了，让这娃娃脸活下去也算是积累阴德，下辈子投个好胎继续修行。
颜笙指指身上蜕下的壳子：“拿着它，我们两人就能顺利脱险了。”
谁料这娃娃脸是个脑袋不灵光的。
娃娃脸抱着这个壳，要当做刀枪在舞，誓要与门口的凶兽决一死战。
凶兽呼得一巴掌把他打飞在崖壁，口中还喃喃道：“祖师娘，你这武器不够锐，得削尖了，戳它命门。”
“那可是我徒弟，可不许磕着碰着。”颜笙听到这话，急得一巴掌拍到娃娃脸的脑袋瓜上，疼得娃娃脸捂着头哀嚎一声。
这凶兽可是颜笙心中念念不忘的好苗子，别说戳它心脏了，就算把他脸划伤了，她也于心不忍，想着想着脸上挂了一抹绯红。
“这是拿来喂那凶兽的。”她一把夺回自己的蝉蜕，对着娃娃脸解释道：“我是想让你趁着凶兽注意放在这上面时，悄悄偷跑出去。”
两人忽听到一声虎的急烈咆哮声，洞口来回徘徊的凶兽一瞬间再不见踪影。
隽秀的白衣男子自洞口处缓缓走来，颜笙斜瞄一眼旁边的娃娃脸，怔愣在旁边一动不动。
真是不成器，凶兽化了人形就被吓住了？
颜笙抱着自己的躯壳，熊着胆子缓走上前去，毕恭毕敬地递上自己的躯壳：“请享用。”
“你还是筑基初期。” 隽秀男子的声音像溶洞下流淌的泉水似的。
颜笙思忖了片刻后，走到娃娃脸的身后，推着他的背向前：“这是金丹后期的。请慢用。”
觉察到隽秀男子打量自己的目光，她不敢抬起头。
旁边的娃娃脸忽而一声“掌门”，颜笙才恍然大悟：
隽秀男子是凶兽，凶兽又是掌门。
她抬起头，对上隽秀男子幽邃的眼睛，不假思索地说：“掌门，请吃。”
空气中一瞬间凝滞，颜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掌门夫人。
这个人是她之前不曾谋面的夫君陆析。
陆析原来是妖怪。
颜笙微微退后两步，见陆析抬起手臂，指向她的身后。她余光觑一眼身后，娃娃脸弟子倏地倒在地上。
对方一步步朝她走来，逼得她抱着硬壳挡在胸前，身子紧缩着，怯生生絮叨道：
“我没结丹，不好吃的。况且干瘪瘪的，都是骨头，没什么肉。”
“要不，留个全尸？”
“吃完了帮我烧成灰，麻烦您洒在大海里。”
颜笙偷偷抬眸看了一眼陆析，觉察他的目光像一道冰锥。自己原本因俊逸外貌带来的怦然心跳，现下变作不寒而栗之感。他的手指微微抖动，好像下一秒就要扼住她的脖子。
颜笙低头紧紧抱着自己的蝉蜕，发现怀中厚厚的硬壳，渐渐消散成一片片碎屑，汇聚在陆析手中，变作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丸。
她下意识想踉踉跄跄后退几步，但是那双注视的目光让她无法移动。
陆析那双感情贫乏的眼睛盯着颜笙，淡淡道：“夫人，该吃药了。”
谁来救救她，她要被杀妻证道了。
颜笙紧咬着牙关，偏过头反抗着向她伸来的骨节分明的那双手，却被硬生生捏圆了口腔，灌下那枚药丸。
她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来临，惊吓或者疲惫，亦或是药性发作，使得她再次坠入苍白一片的世界。
听着耳边传来类似木杵捣着药罐的声音，一下一下，比起此起彼伏的蝉鸣更让她烦躁。
猛地睁开眼睛，见自己侧躺在一个装饰古朴典雅的房间，床边的小桌上一个圆嘴女孩在品着香茗。
刚想问清楚眼前的情况，却发觉自己嗓子干燥得发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