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上方倾塌,灰土侵袭着崔攸宁撑起的防护罩,沿着防护罩的弧线向四周滑落。颜笙亦是撑起一道屏障,避开灰土。即使如此,这些土重新聚集在一起,沿着两人形成一个小坑。
这墓穴尽管竭尽凡间术士之力,也不过是挡住了四道天雷。崔攸宁尽管是上神,却也不喜天雷。他觉得天雷似乎太过呱噪,带着颜笙的小壳飞到土坑的上方。
颜笙不介意崔攸宁的离去,反倒见他背身离去,悄悄伸了个懒腰,召出一小团灵力,在废墟与泥土之间挖掘出她父亲的遗骸。
她父亲虽没有直接练过金蝉术,却是被她灌过些修为的。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让父亲多活些年,能保存她的躯壳。这不单单是方便她融合灵魂,更是要等另一个她的修为与她步调一致。
如今,虽说她的另一具身体外显境界还停留在筑基期,但是她所剩的寿数不多了。
她掐指一算,这一年自己有命中大劫。若是掌握不好,不光骨化形销,她更是会魂飞魄散,化为天界修行的养料。
她本就是不完整的,她修炼的功法把她的灵魂像撕去洋葱表皮一样,一片片剥离,所以身体极其虚弱,时不时头疼脑热的,一点小病就能将她击倒。什么时候殒命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本就是天地不容的旁门左道。她甚至觉得可笑,庞羿安的抱朴术邪门外道却为天地所容,她的却只能偷偷使用。
很快地,元太师的遗骸还没被她掘地三尺,就已经被她派出的灵找到了。那张沧桑的脸上沾满泥灰,却在死后恢复年轻时的样子,眉眼与颜笙有三四分相似。
颜笙暗自感慨,真是生得一副好皮相却不知道珍惜。
也罢,反正下一世,他这品相也带不走,外加崔攸宁说了,他下一世不过是个僧道,不会顶着这张脸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
看看她娘,傻乎乎地守了他那么久,到头来没名没姓,还不是自己给她争来的名分。再说续弦夫人,千辛万苦扫平障碍,最后关在小院里了此残生。
她爹又没有什么财产,何苦争来争去,最后还不是让家族的旁支得了便宜。按照所谓“家规”,亲生子女的她不过是得了一具躯壳。
有总比没有强。
元太师被颜笙赐过了修为,他的躯壳与修炼过金蝉功的人无异。金蝉派的人躯壳的硬度比寻常法器还要高上许多,足以抵挡一部分的天雷。
虽说以颜笙这具身体的修为,天雷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以抵御的,但既然有无伤通关的道具,她何乐而不为呢?
她把父亲的壳子立在撑起罩子的最顶端,逐步形成天然的避雷针。煞白的天光自天而降,响彻天际的惊雷声不绝于耳。天雷一道一道地猛烈攻击着元太师和她的巨大屏障,一道比一道响亮。
直到第八十一道时,元太师的躯壳已经被劈成焦黑色,衣袍早就在雷击过程中起了火,冒着滚滚浓烟,还把屏障烧穿一个大洞。天雷顺着屏障的黑洞深入内部,把颜笙的从头到脚劈得有点发黑。
不过自从元太师的躯壳彻底焦败时,蕴藏在他体内的真元从体内飞出,重新回流到原有的主人颜笙身上,一点点滋润颜笙干燥的体表。
待到天雷后不出一刻,颜笙的形貌恢复往昔的妍姿艳质,甚至比之前还要冶丽。
按照寻常修真书本里所说,度过天劫后的身子应当会变得轻盈飘逸,可她的身子非但没有一点变化,反倒脚下像是锁着一块巨石,致使她的双脚沉沉的,无法挪移半步。
颜笙抬头看向避在远处的崔攸宁,见他正向这边瞭望,抬手弹出一道光球,并高音量喊了一声:“过来。”
那道光球以凡胎肉眼不可察的速度击出,在接近崔攸宁七寸距离时,倏地泄了劲儿,像打在棉花上的拳头,被挡在崔攸宁支起的空气墙上。
崔攸宁一扬宽袖,那道停驻在空中的灵光转向。他低吟道:“恭喜。竟是毫发未伤。”
颜笙伸手收回灵光,合拢在掌心。
她分魂前本就鲜少有笑容,分魂之后的嘴角更是贫乏动作,久而久之,她都忘记喜悦该用什么表情,或者说她不记得什么是喜悦。
她冷声道:“只是表象,内里还是团团糟。我没料到,元太师体内的修为非但没有消耗,反倒增长了几分。”
这大概是她父亲为他的子女们唯一留下的遗产。
崔攸宁唇角微微勾起,不着声色地打量颜笙,忽摸摸下巴,“已经决议要去天勤境?还有别的方法…….”
“够了。”颜笙急打断崔攸宁的提议,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不用。少打我这身修为的主意。”
崔攸宁所说的方法自然是与他和合。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办法的可行性。
与上神缔结姻缘可是永永远远都分不开了。无论是哪一个她,以她的性子,若是不喜欢的人结亲,她注定会不顾一切与他和离,哪怕把全身修为都赔出去,也绝不拖泥带水。
颜笙略微感到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