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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乱 一入宫门深似海(下)(2 / 2)

“表姐是善是恶?” 再经过那一池菡萏时,武媚掐断一朵执于掌心赏玩。

旭轮不懂男女之情,更不知上一辈之间的恩怨纠葛,但他隐隐明白自己对贺兰瑜的一番善举实是伤了母亲的心,因而惭愧的望向武媚,怯声说自己难以分辨善恶。

我正色道:“表姐狂悖无礼,自是大奸大恶!”

武媚把那鸡蛋大小的粉嫩花苞给我玩耍,抚了抚旭轮发顶,她笑着说:“无妨,四郎年幼,情有可原。”

旭轮睡前是习惯看书的,今夜却看不进一个字,他倚窗望天,我偎坐在他怀里,一时看他一时又看向那预示灾难来临的彗星。近处,一炉香即将熄灭,甜腻的香气淡淡的溢散而出。

“表姐是善是恶?” 他忽的拿武媚的原话问我,他神情迷惘,轻揉着困倦的双目。

我在心中重新审视起贺兰瑜整个人,从前以为她是一个自恃貌美故而挑剔骄矜的少女,后来得知她是因喜欢李弘才会拒绝武媚为她挑选的那些男人,便觉得她也有可怜之处,今夜她与武媚撕破脸面闹的水火不容,我仍愿相信她本性不坏,如果没有韩国夫人的死,复仇之恨就不会在她心中扎根发芽,只不过,如李贤所说 — —路是她亲手选的,她无罪却有错,至少不是一个聪明人。

“你以为呢?” 我暂不知该如何评判便反问旭轮,但其实我并不在意他如何回答。

他默然望天,稚嫩的面孔第一次流露出我看不透的凉凉悲意,他的声音低而无力:“书中虽记有恶人恶行,我从不敢信。月晚,倘或有一日,我铸下错事,阿娘会否这般严惩我?”

风有些大,我缩了缩身子,无不担忧的提醒他:“若非儿女违逆耶娘在先,耶娘怎舍得惩罚?”

轻轻推开我,他掩上两扇纸窗,十分疲累的躺回床上。我不敢睡,一直守在他床下,侧耳聆听等他入眠。

“月晚?”

“何事?”

“他年我。。。就藩云中,你可会念我思我?”

明明尚未成真,明明他只是随口一问,我眼眶却是瞬间热了,却不敢教他知晓我的难过:“你若念我,我便念你,你回长安时若携礼送我,我便欢喜,若不然,不必相见。”

他温柔一笑:“学士道漠北唯有黄沙与搏杀,既如此,我只能掬一捧沙石送与月晚。”

数日后,贺兰瑜盛装向武媚辞行,女官道她经过还周殿时曾入门向李治辞行,二人只遥见一面,未曾交谈。

武媚设宴请贺兰兄妹共进午餐,贺兰敏之屡次谢恩,武媚怪他多礼。眼前的气氛和谐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前几天骂的是鸡飞狗跳,这么快就欢乐一家亲啦???谁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贺兰瑜的胃口极好,我心笑她是一个心情一差就暴饮暴食的怪力少女,其实她爱憎分明,也挺可爱的嘛。

贺兰瑜喝了许多酒,面颊浓艳若桃李:“姨母宫中吃食最是合我胃口!诶,我酒盏空啦,满酒!满酒!”

宫女手执酒壶却被贺兰敏之夺了去,他亲自为妹妹斟酒,故意板着脸:“最后一盏,六分,不许贪嘴,饮罢便该出宫啦。”

“十分十分,”,贺兰瑜斜了哥哥一眼,催他不要吝啬:“不急出宫嘛,姨母派人请我时,奴子尚在收理行囊,我需重回含水殿亲自看察一番,莫遗失了心爱之物。”

“阿兄陪你回含水殿,喏,满满一盏,慢些饮下。”

“哼,只怪阿兄迟迟不娶,便把心思尽数管束妹子!”

贺兰敏之颇宠溺的笑视妹妹喋喋抱怨,武媚笑说:“兄长如父,姨母好生羡慕瑜儿,早年翁翁不幸殁了,呵,亲兄堂兄便将阿婆与我姊妹视作外人,若非杨家表亲诸般帮衬,怕是无处栖身了。”

贺兰敏之道:“善恶有报,而今诸舅散落天涯,必日夜反省过错。”

武媚道:“却只怕众人不知悔改,反道是我挟私报复。”

贺兰敏之道:“至尊深忌外戚专权,留居京都亦难得指望,想来诸舅心下明了。”

一餐愉快,他兄妹告辞时,武媚吩咐旭轮和我把他们送出了蓬莱殿的宫门。待回到殿中,一众宫婢收拾残羹冷炙,武媚安坐原处,正拿着一方素绢擦拭双手,细至指尖指缝,她面上虽含笑,眉宇间的疲态却掩不住。

我走近时,武媚仍专注于自己的双手,我心头微惊,也不知她手上究竟沾了什么,值得她这般仔细的擦拭。我拉着旭轮坐在武媚脚旁,我说贺兰瑜醉的厉害,宫人们好意扶她,她还骂旁人低贱,非要自己行路。

武媚看向万里晴空,一脸玩味:“年青气盛嘛,表姐不乖,表姐于其母灵前吵嚷,月晚可曾记得?”

我使劲点头,武媚捧起我脸蛋,她慈爱的凝视我:“月晚莫效表姐,谨守规矩,莫惹外人笑议。”

我仍是点头:“儿事事以阿娘为楷模。”

“唔,小乖乖。”

悲剧很快就发生了,有人来报贺兰兄妹自南岸登船,近湖心时,贺兰瑜不巧翻落水中,贺兰敏之急命救人,可满船竟无一人通水性,他预备跳水救妹但被拦住,此时不知是何情况。武媚正卧榻小憩,没人敢惊动她,我稍思量,立刻朝太液池的方向狂奔。

一排画舫游船歇在岸边,只一艘画舫的甲板上矗立着十余人影,更远处,湖心漂着一叶小舟,小舟附近不断的荡起涟漪,偶尔有人浮上水面换气又沉下,便是在搜寻寻贺兰瑜。

我心算时间,宫人一去我们一来,少说也有十余分钟,这茫茫湖泊,人便是能找到,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但我既然知道了,便不能弃人命不顾,我会尽力救她。

“表兄!”

我一口气冲上甲板,罕见贺兰敏之这般狼狈,他瘫坐在船舷处,幞头落在脚旁,襟领因被人扯动而敞开,露出了一片雪白中衣。他仰面望天,口中絮絮不停,如梦呓一般,附耳亦听不清。他的神智已然临近崩溃,可我心头的阴霾却被阳光冲散了,毕竟他还活着啊。

我并不喜欢贺兰敏之,我只是坚信‘人生而平等’,虽然我也清楚这个世界的法则容不下我的思想。死亡是绝不该轻易动用的惩罚,正如时光不可逆转,生死也不会循环,人若死了,一切就都迟了。贺兰敏之的确做过错事,但不至于让他拿命来偿吧。

“武表兄。” 旭轮随我而来,他替贺兰敏之捡起了幞头。

贺兰敏之并不看旭轮,他额间的青筋微涨,沉声问道:“你兄妹早知此事?”

旭轮脱口反问:“表兄何意?阿谁欲加害表姐?”

贺兰敏之突然挥手,我以为他要伤害旭轮,急忙挺身去挡,却是我猜错了,贺兰敏之夺回自己的幞头,扬手便扔去了湖里。

“脏,真脏啊!这宫城处处污秽,人人腌臜,竟无一寸净土!修道供佛诚可笑,一心只念恶并毒!”

那夜在含水殿,我曾怀疑武媚不容贺兰瑜继续活下去,但她言行滴水不漏,甚至直到此刻,即便贺兰瑜已葬身鱼腹,谁又能证明这是武媚的谋划?可贺兰敏之不仅确信武媚就是凶手,连带着也怀疑我和旭轮这样的小孩子是知情人。

我不动声色的挡在旭轮身前,小声向贺兰敏之解释:“恳请表兄信我一言,此事。。。绝非我阿娘所为,获悉表姐落水,阿娘亦是惊骇万般,是阿娘特令阿兄与月晚来此宽慰表兄。”

旭轮清楚我在说谎,他下意识的握紧我的手。贺兰敏之面无表情的睇视我,似万千冰坨齐齐砸下,又似被一张密网兜住口鼻,在他的注视下,我不自主的屏住呼吸。借旭轮的手温,我鼓励自己不能露怯,命令自己相信武媚就是无辜的。如果贺兰瑜真的死了,便是天意如此。

贺兰瑜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绝不能任这仇恨借贺兰敏之继续蔓延,他还有机会选择过另一种人生,韩国夫人说过,她只求儿女能得善终。我相信这善意谎言救下的不只贺兰敏之一人。

少顷,噩耗确凿,几个穿着短袴的擅水健儿把贺兰瑜的尸体抬回画舫,无人交谈,嗒嗒嗒嗒,那是水珠坠落在甲板的声音,又像是贺兰瑜来不及说出的遗言。

我只来得及看到散开的乌发如海藻般缠贴在贺兰瑜身上,便被旭轮蒙住了双眼。再睁眼时,是贺兰敏之把妹妹紧搂在怀中,他低垂着头,任谁也难看清他是悲是恨。我突然哽咽,眼前的贺兰敏之像极了在雨夜被打出家门的那个顾月晚,痛失至亲,凄苦无助。

这时,我听到有人在唤‘月晚’,误以为那是我的母亲对我的思念,我急切的四下张望,诗意寂静的柳荫里,站着仪态万千的大唐皇后,这距离说远也不远,堪堪能看清她的眉眼。

武媚一派沉稳,她扬声唤道:“旭轮,月晚,快些上岸,不得打扰周国公。”

“表兄节哀。” 尴尬的向贺兰敏之告辞,旭轮拉着我快步下了船。

当武媚牵起我的手时,我脑海中莫名响起一声愤喊 — — ‘她才十七岁’,是我的声音,我意识到,这是我想代贺兰敏之也是我自己向武媚的迫问。我真的做不到,看着一条年轻生命消失在自己眼前而无动于衷。

我很想问武媚,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她的计谋,贺兰瑜当真非死不可吗?为什么活着竟这般困难,为什么自己的人生要交由别人操纵,为什么我们不能按自己的意愿选择或生或死。

是夜,贺兰瑜出现在我的梦中,她一袭白纱,纯洁天真,她依旧鲜活且美丽,唇角衔一抹魅惑众生的笑容。一步步的接近我,她的声音飘渺虚幻,仿佛来自异常遥远的地方 — —“月晚,要当心你母亲。”,当我想告诉她其实杀死她的还有她自己的野心时,她却无影无踪了。我自梦中惊醒,发现另一张床上空空如也,旭轮居然站在窗边。

“旭轮,我。。。我梦见。。。”

“嘘,”,他一半眉眼为月华映照,另一半则隐在黑暗之中,夜风与他的声音一起吹向我:“彗星消失了。”

翌日晨间,李治与武媚手谈,李治执黑,武媚执白,武媚棋高一着,屡矬李治锐气,李治并不气馁,沉稳的审视全局。

“依你之言,”,俩人好半天没说话,李治突然开口,武媚疑惑的看向他:“周国公是何用心?”

武媚不急回答,先提一枚黑子放在棋盘外,舒心道:“不争不问,敏之是聪明人,圣人何必担忧?”

李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而笑道:“媚娘秉性不移啊,遥记于翠微宫时,我曾问媚娘是否惧死,媚娘自言尚有心愿未了,无人能教你死,纵是天意,亦不肯从,巾帼豪杰啊,谁人能胜媚娘?哈哈哈。”

“好个促狭君王,”,武媚笑嗔,脸颊瞬间涨红,但她眼睛仍盯着棋盘,指尖又移走了三枚黑子:“此一局妾为赢家,还请圣人依约。”

李治故作不知,扭头问内给事王君德:“我与皇后有何约定?”

“圣人恕罪,”,王君德好不为难:“小臣只喜灾星退散,御体安康,圣人与皇后之约。。。小臣实未入耳。”

“月晚可曾听清耶娘对赌?”

李治与武媚齐齐的慈和望我,我的心思却透过那两道如出一辙的眼神,恍惚明白了一些事,一些令人恐惧,但在恐惧过后却又隐约觉得理当如此的事。面前的棋盘一如前些日子我在城楼上俯瞰的长安城,这棋局之上纵横交错着每一个人的命轨,而推动那些棋子的。。。

初来时曾怨自己生为二圣之女,如今却庆幸自己是二圣之女,至少我永远不会成为他们的敌人,不会有第三人能左右我这一世的命运。

“儿不曾听清,况且,”,我动手抚乱了那些泾渭分明的黑白棋子,笑嘻嘻道:“此一局是和棋,耶娘不分输赢呀。”

【03-08-2020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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