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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中悲 共郎残梦诉相思(下)(1 / 2)

“恕鄙店失礼,前有客人亦相中此扇,已然付定,吩咐明日送往府第,只怪我等忘了收裹此扇。”

听说这柄褶扇已经有了主人,我不免失望:“贵店仅此一柄?”

博士赔笑点头:“不错,小郎莫怪。”

只因实在喜欢,我不愿轻易割舍,再问:“可否容我与贵店主人商榷?我确确喜爱,又或。。。敢问那位郎君付定几何?我愿以倍相酬。”

“还请小郎宽恕,”,博士立马解释:“便是去问东家,鄙店从未。。。。”

武攸暨早就听的不耐烦,他气愤插话:“你自去请店主移步来此!!”

博士保持谦恭笑脸,拿余光一扫,见这位小爷年纪不大脾气却比天高,恐非善茬,而且我说愿意出双倍的价钱,的确是有利可图,博士便顺了武攸暨的意,快步去请店主。很快,博士引着店主从后院转出来,高高胖胖,一脸和气。

店主先是客气问好,而后无不歉意的解释:“小郎容某陈情,鄙店已收定钱,岂能将此扇易于小郎?古理如此,恕鄙某难应小郎之请。”

见这店主油盐不进,攸暨鼻腔里掷出一声冷哼,陡然扬声道:“前日里,东市斩杀高丽奴数个,你若不从,我便往市署。。。”

“表弟休得无理!”,我急忙呵斥武攸暨住口,那几个高丽人被砍头是因他们谋划毒刹中书侍郎郭正一,事关朝廷命官的生死,李治焉能不严惩,而几个小屁孩争一把高丽褶扇,谁管你这芝麻大点儿的破事儿啊:“泼猴惯是信口胡吣,明日定要狠打一通!大店主面相蔼然,自有道理与你我。”

宁心拉扯本意是为帮我的小泼猴后退,武攸暨一脸怨愤的斜睨着那高丽店主。而后者遭人辱骂,心里极不痛快,只因我纠错及时又穿着富贵,本着万事以和为贵,便不与武攸暨计较。

我继续放低姿态与高丽店主商量:“大店主,李某深知商者惯以诚信为本,店主自是不可将此扇易与李某。李某无意强求,烦劳店主差人往那位郎君府上,试问可否割爱,无论阿谁购得此扇,于大店主皆是一笔进项。”

商人精明,何况我愿意出双倍,知我并非奔着砸买卖来的,店主也客客气气的答应了:“既如此,鄙某便前去一问,倘或小郎难遂意。。。”

“自不多求!”,我立即允诺:“绝不使店主为难。如此,便有劳大店主。”

“小郎多礼。”

店主遂派人去帮我问话,三人在周边几个店铺闲逛,约莫半个时辰后再次登门,《双鱼》褶扇就成了我的囊中物。

“郎君有言,二人素不相识却相中此扇,必是有缘人,心知小郎定会爱惜此扇,故甘愿割爱,以成人之美。”

心话自己真是走运,也很感念那人的随和大度,我脱口道:“请借笔墨一用,李某聊表谢意,烦劳代为传送。”

博士依言取来,我略思索,提笔写下一张小笺:

两心两不知

雅事一线牵

睹物感君情

何处不相逢

此扇为信

李晚敬上

付账时才知道,这柄褶扇的售价竟高达三贯!另算上我答应过的双倍,六贯钱——足足一两黄金啊!听说长安城一间民房的月租也不过一二贯钱!嗨,难得遇到自己如此喜欢的小玩意儿,奢侈一把也不为过喽。

待回到大明宫,我直接去含凉殿请旭轮品鉴,半道得知他人在东宫,是李弘相邀,兄弟二人切磋书法。我心里念着旭轮,一路急跑,脚疼也忍着,过了崇教门才能稍喘口气,待望见丽正殿的一角时,那斗拱飞檐下,一双人影相谈正欢。

豆蔻年华,容貌算不得出挑压人,然一双翦水秋瞳顾盼生姿,最是迷人。高挑柔躯略显单薄,无端教人想起‘林下之风’这四字。秋风乍起,她微微缩肩,他察觉,立时换了位置,挡在风来的方向。

这般用心,这般在意,这般温柔,不是只属于我的吗?我们不是并蒂莲吗?我们不是同枝鸟吗?怎么突然就多出一个人瓜分了他的关心?

见我怔忪着不言不语,脚下不进反退,宁心颇为不解,我拉住她,语无伦次道:“我忘了。。。回长安殿!回长安殿!我有一桩紧要心事,此刻便需做成!”

“可冀王。。。阿姐!腰扇落地啦!哎哟,阿姐慢些跑!”

等到真的回到了长安殿,我不哭不笑也不吃不喝,抱膝坐在胡床上,脑壳里乱成了一锅粥。如何不知他终有伴侣在侧,也预想过千万种的模样性情,然而,当这个人出现在我眼前——虽然未必真就是她,我却难以接受,自私的缺陷得到了无限放大,我容不得他去心疼旁人,一丝一毫也不许。

陈宁心向来胆小怕事,早就慌慌张张的从前殿请来了她亲娘。张娟娘一眼就看出我情形不对,先是一巴掌落在了宁心后背,喝问她带我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儿如何一一记下?阿姐爱吃,儿如何拦得?!” 想是娟娘用了力气,宁心吃痛,才开口就哭了,又是焦急又是委屈。

张娟娘并不宽慰,被女儿哭的更烦,她索性将宁心推给旁人:“务使宁心道出原委,派人去请医官。”

乱乱哄哄的折腾了片刻,医家仙家都找来了,药也熬着,符也贴着,给我捏魂喊惊,旁人一个赛一个的紧张,我仍木头似的干坐着,如一个挫败的战士,不,我是未战而降,我本就没有资格去争他。

宁心这一时也不哭了,在小道士的反复询问下想起我从宫外带回一柄褶扇,张娟娘抢着说拿去烧了,一了百了,小道士们说拔祟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万一连带着我的一缕精气也给焚了,我就再也不会清醒了。

天刚擦黑,已荣升五品尚宫的郑南雁特意登门,道是武媚想知道我今天出宫是否玩的开心。南诏的首领没了,继位的儿子千里迢迢的赶来朝见报丧,帝后总是要见一见的,所以武媚特别的忙。郑南雁压根没想到,长安殿竟上演着这么一出意外。

我生怕累及旁人,终于开了口:“万般尽兴,因而累极,诸位莫要牵挂。”

转过身,脸埋在被子里,我一声不吭的默默流泪。

“撤下消灾科仪?”

“由得道人做主吧,一日或十日,莫要落下隐患。”

“诶,是,我随尚宫向皇后谢罪。”

“娘子言重,此事原非罪过,尚需娘子照顾公主,何况,皇后近日因公废寝,无得闲暇宣见娘子。”

她二人说了几句话,看着我喝了药吃了饭,郑南雁便放心的告辞离去。夜里,宁心陪着我睡,我眼睛是闭着的,心里却是清醒的,而宁心睁着眼生怕被鬼缠上,心里却早已是哈欠连天。

天气愈发冷了,立冬也过了,真正的严冬说话便到,但我的心好如飘雪冰封,苦楚只能自己每夜品尝。这天,被高岚双拉着去了李贤府邸。高岚双道是想看马毬比赛,可惜不够格儿被李贤邀请,只得借我的脸面充当‘通行证’。

雍王宅里宾客济济好不热闹,李贤简直是把帝都的贵族少俊都请来了,旭轮随着李显夫妇甫一现身,高岚双俏脸微红,我这才明白她为何坚持来此。她高家的兄弟也有几个在场,我是不敢骂的,但他们对她可就不客气了。

“雍王妃只请了母家女眷姊妹,你少要丢人,回宅!” 高嵘呵斥一句,便把亲妹子向外赶,又不自在的看了旭轮一眼,大抵是知晓闺中心事。

高岚双紧偎着我,她笃定高嵘不敢对我也呼来喝去。房云笙与赵子嫣两妯娌正寒暄,因听见动静,派个侍婢前来说合,道是房云笙要留高岚双吃喝小叙。既是女主人发话留人,高嵘也无二话,见高岚双洋洋得意,他气瞪妹子,暗示她不可失礼,一个丫头片子出丑现眼并不打紧,高家的脸面不容折损。

今天有李贤亲自上场,而且两方选手的实力难分伯仲,因而这场比赛大有看头。天晴少风,气温却不高,万幸女主人思虑周至,三五人共坐在一方小帐内,炭火烧的足,饮食琳琅满目,大家说说笑笑,或议论场下走势,或闲话各人近况,并不觉得寒冷难挨。

高岚双捧着热浆啜饮,忍了又忍,她试探问我:“你身上不痛快?或为何事作愁?诶,冀王惯是与你同处,为何今日不离周王左右?”

我换了一只手托腮发呆,闷声回她:“你直去问我阿兄便是,我如何知晓。”

陈宁心偷瞧高岚双撇嘴生气却无话反驳,宁心不禁发笑,忙不迭拿个圆溜溜的小青枣堵住了自己的嘴。

二人互不理睬,帐中气氛就此冷淡。少顷,衣袂飘飘,一抹缃色身影不疾不徐的自帐前经过,高岚双惊讶的唤道‘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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