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得住气,可西门庆却早已按捺不住。他见王婆装傻充楞,迟迟不肯吐露,早已按捺不住,也不绕弯子了,索性面上摆出一副哀求的可怜相,直言道:“干娘既已看到,我便不再隐瞒了。只求干娘疼疼我,快快告诉我那小娘子是谁家的吧!”
王婆见他急不可耐,也思忖着到了火候,便笑道:“大官人打听这个做什么,左右是谁家的,也与大官人无干呐。”
“哎哟我的好干娘,我的心思还能瞒过您老吗?”西门庆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抬手指了指那小楼的方向,“看干娘的模样,定是与那小娘子相熟。干娘就与我说上一说,我权当闲话听一听如何?”
“权当闲话?”
“这是当然。干娘若说与我听,我必不亏待干娘!”
那王婆知道男人最爱偷腥,吊足了他的胃口后才道:“要说这家人,无一个不在县里出名,我一说你准知道。”
“哦?”西门庆皱眉想了片刻,几乎将阳谷说得上的人都在脑中转了一遍也没寻出个答案来,只得告饶,“干娘就别与我卖关子了,到底是哪家?”
“亏你还在县里称得上是个大官人。你道是哪个,便是那武家啊!”
“武家?”西门庆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武家?”
“哎哟我的大官人,这县里还有几个武家?便是前日那打虎的武英雄的家啊!”
“竟然是他?”
西门庆闻言颇为意外,忽的想了起来:“莫不是他还有个矮丑的卖饼兄长,好似三寸丁谷树皮,人称武大郎的?”
“正是他家。”
“这……干娘莫不是在与我说笑,那家里怎会有这么个小娘子?”
西门庆不曾见过武松,却见那武大郎面目黢黑,相貌丑陋,怎的也想不出这样貌若天仙的小娘子会落到那家去。王婆听他这样说却见怪不怪,只一拍手:“谁说不是呢,可那小娘子确为武家大郎的远房妹妹,姓潘,名唤金莲的。”
“金莲,金莲……”
西门庆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心中的旖旎之思又多了几分:“干娘可知,这小娘子可曾婚配?”
“当是没有的,只在相看人家罢了。我瞧这些日子的情形,似与城北开药铺的李相公走动得频繁。”
“开药铺的李相公……可是那李家药铺的掌柜李三合?”
西门庆与他有过生意场上的交情,也算识得,故而王婆这么一提便想了起来:“怎的是他?”
“那潘氏不常上我这来,我也不知,只听说是那开酒肆的赵家娘子给说和的。瞧那李相公的态度像是十分中意,时而来武家走动走动,想来不久就要下聘了。”
王婆长日无聊,只经营着茶肆,故而这门前的一只苍蝇也难逃她的眼睛。她耷拉了一下眼皮,又提起笑来:“到时这街坊里又有一桩喜事,大官人若是赏脸,可要来沾沾喜气啊。”
西门庆听了这话,心下更是焦躁,扶着膝盖的手都不觉揉搓起衣裤来。王婆斜眼瞧着,只做不知,又说起其他话来。西门庆满心都在金莲身上,哪有心思听别的,勉强敷衍了几句,就又将话头扯了回来:“照干娘这样说,那小娘子还未定下人家?”
“是这么个说法。”
“那依干娘看,我与那李三合比如何?”
西门庆此话一出,王婆便晓得他的意思了,当即答道:“大官人是何等人,那李相公怎比的了?”
“既如此,这等天仙般的人物落到那李三合的手里,干娘岂不觉得可惜?”
王婆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只笑而不语。西门庆见话说到这份上了,索性扯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往王婆那靠近了几分:“不瞒干娘说,我今日只一见那小娘子,只觉三魂七魄都被收去了,便是这香茶都没了滋味。干娘若疼我,能替我说和,我必待干娘如亲娘般,好生侍奉,替您养老送终。”
那王婆一生无儿无女,无非就是图个棺材钱傍身,当下见西门庆如此讲,却并未立即答应,只摇头叹道:“大官人有此心倒也并无不可,只是这样上门,他家那个煞星可不好惹啊。”
西门庆闻言心下又喜又愁,喜的是王婆应下了,愁的是他确也有些怵武松这尊门神。正在踌躇烦恼之时,他一抬头,只见王婆面上全无忧色,只气定神闲地吃着茶,当下明了,立马自怀里摸出二十两银锭子放在桌上:“我自知粗蠢愚陋,想不得什么,还望干娘给出个主意。”
王婆见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哪有不应的,当即堆起笑容,亲自给西门庆倒了一碗茶,缓缓道:“大官人见多识广,岂不闻‘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西门庆一怔,似有所悟:“干娘是说……”
“大官人上门去提,那家若不允,无非是因着与那李三合有了来往,不好毁约。若是那李三合不要潘氏了,潘氏无着无落,日/日忧愁垂泪,老身再上门去说和,您说她不跟您又能跟谁呢?”
西门庆闻言大喜,忍不住拊掌赞道:“妙,妙啊!有干娘若此,便犹如诸葛在世,我还有何事忧愁呢?”
那王婆得了银子去,哪有不乐的:“那我就等着大官人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