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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大王(1 / 2)

冉阿让盯着面前一身男装的短发女孩,他只能从她的黑眼睛里读到真诚。

一个怪人,冉阿让想。

当他顶着烈日疲惫地走到这棵树下,准备吃点东西再上路时,他发现树的另一侧地上已经躺了一个人。

他走近观察,原来这个人头枕着衣服仰面睡着了。

冉阿让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短发和裤子,他本来以为这不过是附近城镇的富家小孩跑出来玩在荒原累倒了,然后他看到了这个人的上半身。

一个女人,穿着体面的男人衣服,剪了发,身无长物地倒在野地里睡着了。

哪家私奔的小姐?冉阿让嗤之以鼻。

但他还是忍不住打量她的脸,她长得太特别了。他在早先自由的26年里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长相,黑发还算寻常,但舒展得有点像小孩的眉眼,加上白皙的皮肤……冉阿让想可能这就是个爱玩的富家小女孩。

他不想惹出是非,如果有其他地方可以歇脚的话,但是这里只有这一棵树。他选择离她远一点,背对树干而坐。

他想自己在监狱中浪费大半生,外面已是天翻地覆了。

即便在1793年,那个人人癫狂的年份,他在街上见到过家族被清算后流落街头的贵族男女。那些贵女失去地位流浪在外也要保持衣饰整齐,鬓发一丝不苟,怎么可能学无套裤汉们穿裤子还剪发。

他见过的穿裤子的女人里,她们要么是路边的娼妓,向过路人展示自己的双腿;要么是底层的工人和农民,比如他的姐姐就穿过他的裤子出去工作。但当年一家子人快饿死时,姐姐也没有出卖过头发,因为女人一旦失去头发就失去了正经的工作机会。

这个树下的女人一看就不曾经历风吹雨打,只需要看她的皮肤,就可以肯定她一定不是工人也不是农民。

他对这种穿裤子的女性的记忆还停留在——法维洛勒的天主堂附近住着一个“疯女人”——当时城里人都这样说。她自称女共和党人,天天学她的父兄穿衣,挨家挨户散发传单,还在市政厅前的空地上手拿着一本书演讲,要求女性也有参加选举的权利。他曾经为市政厅花园修剪树枝时,见过她一面——只见过那一面。自那次她在市政厅发疯后,她的家人就把她送去了疯人院。城里再没有这个女人的消息。

即便过去二十多年,他对那个女人演讲时慷慨激昂的样子依旧印象深刻。

难道这个树下女孩和那个疯女人一样是女共和党人?现在被父兄赶出家庭了么?

冉阿让在树根处盘腿坐下,手里拆解着他的行囊,准备吃点东西填填胃。

他对这个女人没有兴趣。他的时间很紧,他被要求在一个月内赶到蓬塔利埃去报道——呵,这就是他应当庆贺的、等待了十九年的自由。

然后他听到树另一边的响动。

她醒了,他想。

冉阿让觉得自己有必要发出点声音告诉这个女人他的存在。虽然这个树实在不大,女人转头就能看到他,但他不想引来诸如尖叫等麻烦。

于是,他动了动嘴:“你醒了。”

察觉到她在看他,冉阿让转头看去,对上一双黑眼睛。

他又整体看了一眼她的相貌,也许她是某个贵族和吉普赛人的私生女。

“你好!”这个怪女孩朝他微笑。

冉阿让感觉自己像一个瘫痪十九年的病人,麻木的手指似乎能动弹一些了。

“……你好。”冉阿让喉咙发涩,这是他这么多年听到的第一句也是目前唯一一句善意的问好。

昨天早晨出狱时,狱监对他说:“你自由了。”

也许吧?当他傍晚走到弗雷瑞斯的旅馆要求留宿时,他被毫不留情地赶出来了。明明他的身体已经走出了监狱,但为什么他抬头看见的还只是那一方天地?

他回过身去低头吃手里的干粮,这是他昨天下午在圣言港的面包店里买的。他花了5个苏,却只得到3个苏的量!这些人又从他身上偷窃了一笔!这些强盗!

然后他听到了一阵咕咕响动,原以为是自己的肚子饿得作响,但是……

他停下来,发现声音从那个女人方向传来。

要不分她一点?当做那句问好的谢礼。他掰下一块面包,递了过去。

“谢谢!”看到她接了过去,他也继续吃着手里剩余的面包,打算吃完就继续上路。

“嗝!嗝!”她那边又发出响动。又怎么了?噎住了?

“你还好吗?”自己刚说完,却看到她挪着身体靠了过来,停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他看到她同他一样盘腿的坐姿,心下确定她并不是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也许真的是个放养在外的私生女吧。

“先生,Do you 嗝!have any water嗝!”她流着泪说。

啊!原来她不是法国人!怪不得!

冉阿让呆了一瞬才把自己的水袋递了过去。

他真没想到自己刚出狱就要使用他在监狱里学到的东西。监狱给了他什么?

他听懂了这个女人说的语言,这是英语。当然不是所有土伦监狱的犯人都学了英语,但冉阿让敢说他是唯一一个。

当时教士出于教化的目的在监狱里办学,不到三分之一的犯人报名入学,最后学成的不过五人,冉阿让就是其中之一。

在那些只有劳役和鞭笞的日子,只有书籍能让他的灵魂暂时逃离□□的痛苦。

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努力读教士们留下的每一本书。很快,他的勤奋好学打动了其中一个会英语的教士。

那是一个契机,出于打发休工时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的目的,他开始学习一门外语。

在40岁之前他还是个文盲,可是现在他不仅学会了读写算数,他还懂另一个国家的语言。虽然还没有深入学习就到了出狱日期,但冉阿让觉得这已经够了,毕竟这些东西说不定自己未来都不会用上。他是一个注定要一辈子做苦力的人啊。但是,他遇到了这个怪女孩。看!他听懂了!

“你懂英语!”

“一点点。”他看着她满脸喜悦。她这样的英国人是怎么到法国的呢?

“你要去哪?”

“我要去蓬塔利埃。”是的,他还要赶去那里报道。这就是他十九年换来的自由!

“我要去干呢。”

她在说什么?干呢,戛纳?

“Cannes,你要去Cannes。”他决定教她正确发音。

“嗯嗯,干呢在东边?”

“是。”冉阿让叹了口气,她似乎没注意到她的读音完全错误?

“你也往东走?”

“是。”

他在出狱时计划了一下路线,蓬塔利埃在北边,但如果直接从土伦往北走,他需要穿过一大片杳无人烟的山区。不行,他只有走沿海城镇这些已经开发好的区域,他需要食物、水和休息的地方。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走!”面前的女孩笑容灿烂。

她似乎不怕他?为什么?一路上,几乎所有人见到他的模样都避之不及。

他和她确实是同路,不过也就一小段路。他到了前面的格拉斯要往北走,而她的目的地戛纳在格拉斯的南方。

“你叫什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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