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鸣从国金中心出来的时候还未到晚高峰，但许是运气不佳，一路上连吃了好几个红灯。
窗外树影摇曳，落红阵阵，贺鸣看了一眼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心底生出些烦躁。
他冷着脸摁下左手边的按钮将车窗降到底。
呼啦的晚风一下就顺着这大开的洞口灌了进来。
三月末，冷潮还未完全退场，空气里的风仍旧裹着令人瑟缩的凉意。
冷风吹到身上，激起皮肤下意识的颤栗，但男人没有立刻把窗户升起来，反而是在这种寒冷中体会到了近乎自虐般的快感。
大概五分钟后，他才升起了一点车窗。
其实贺鸣并不知道他要去哪，完全是凭着本能在驾驶。
一个个地点在他脑子里闪过，最终还是决定去香江大桥。
相对洛城其他地方，香江大桥已经算得上是人流比较少的去处。
贺鸣现在就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待着。
桥上不能停车，贺鸣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
甫一下车，迎面而来一对牵着手的小情侣。
看样子应该还是大学生。
贺鸣盯着两人扣在一起的手，眉目顿时更为森冷。
若非有二十年的教养约束着他，估计这会儿他已经爆了粗口。
上桥的途中，陆笙笙之前说没有后悔过的那副画面还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挥之不去。
贺鸣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了一丝讽刺的弧度。
陆笙笙，你可真够狠心的啊。
在心底控诉了她一遍又一遍，贺鸣嘴角慢慢卸了力道，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
一直可笑地守着那些蛛丝马迹自以为那是她还放不下他，还爱着他的证据。
但实际上，在陆笙笙心里，他们之间的过去早就不值得她留恋了不是吗？
一直悄悄关注着对方的并不只有陆笙笙，贺鸣又何尝不是。
那会儿虽然被陆笙笙删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但她不知道只要两人曾在网易云发过消息，就能顺着聊天框点进对方的网易云账号。
他经常会在某天心血来潮就点进她的账号，翻看她最近的听歌记录和最新喜欢。
看着看着他就从中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陆笙笙的最近听歌记录总是和他高度重合，就连最新喜欢也是。
只不过那些出现在她最近听歌记录里的歌要更早出现在他的听歌记录中。
一次两次还是巧合，次数多了贺鸣不得不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为了验证心底的猜想，他特意找了首极冷门的电子乐。
冷门到了什么程度？
全国知道这首歌的不会超过一千个。
如果这首歌过几天出现在陆笙笙的听歌记录里，那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她一直在窥视他的歌单。
她也像他一样，或比他更早就一直在偷偷关注他的账号。
不出所料，贺鸣后来的确在陆笙笙的听歌记录中发现了那首电子乐。
这让他欢欣又不可置信的结果，整整让他心神不宁了两天。
她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过了那么久了，还在背地里关注着他？
是放不下他吗？也许，也许她心底真的还有他呢......
让贺鸣生出这种揣测的不光是陆笙笙奇怪的听歌记录，还有她的公众号。
早在南苏丹的时候，他就关注了陆笙笙的公众号，只是她本人也许并不知道。
因此分手的时候忘了要把他移除粉丝。
最开始陆笙笙发公众号的频率并不高，好几个月才会更新一次。
这样的低频更新维持了差不多一年左右，她更新公众号的频率突然高了起来。
——几乎一个月就会更新一次。
每次更新的内容都五花八门，好似在写长长的生活日记。
贺鸣习惯了每个月都去看一看她的更新，从她的字里行间感受她现在的生活。
偶尔陆笙笙也会在公众号里提起贺鸣，只不过不是直接指名道姓。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她提及的那个人就是他没错。
正因为她在公众号发的那些关于他的内容，才让贺鸣心底重又燃起了希望。
她还愿意提起他，说明没有忘掉他对不对......
她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他，只是不好意思回头，才没有主动找他对不对......
在这两年里，贺鸣不只一次因为陆笙笙在公众号里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生出过这种揣测。
所以这次聚会后陆笙笙一主动，贺鸣就满心欢喜地接受了她的示好。
他一厢情愿地以为，这就是她求和的讯号。
但为什么，她又能这么残忍地说出这种话呢？
她知不知道她毫不留恋的那段过去，对他而言有多珍贵？
贺鸣到了桥上还是浑身散着低气压，不远处兼职传单的学生见了他这副阴沉的面孔两米之内都不敢靠近。
趁着好天气出来踏青的爷孙见了他也下意识躲得远远的。
风渐渐大了起来，搅动江水拍打着桥洞，发出“啪啪”的响声。
贺鸣低头俯瞰脚下银白色的浪花，脑中的热意逐渐消散。
他沉默地在江边站了许久，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以前他总是习惯用感性来对待陆笙笙，何不尝试用一用理性的力量呢？
总是思虑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干什么，他最终只要确定两件事就好了。
一是目标，二是路径。
他爱陆笙笙，想要她能留在他身边，长长久久地留在他身边。
所以他要主动出击。
但他不能追得太明显，不能让游戏太早结束，不然她会觉得无趣的。
贺鸣能感觉出来，陆笙笙似乎在撩他，但可惜，他不愿再继续做被动的那一方。
当猎物有什么好玩，当猎人才有意思。
管她是因为什么撩他，因为一时兴起也好，因为阅尽千帆发现别人都不如他索性找他将就也好，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掌握主动权的人这回将会变成他。
既然游戏开始了，那就别停下。
城西银泰。
一楼。
陆笙笙在人群中看到贺鸣的一瞬间有种直接朝他跑过去的冲动。
多日未碰面，此刻乍然相见的欢喜一下子涌上心头，她脸上全是明媚笑意。
她下意识抬腿之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穿的是细高跟。
她悻悻地把腿放下，尽量收敛着脸上的表情，防止自己在贺鸣眼中太像个花痴。
贺鸣淡定地朝她走过来，脸上还带着一抹细微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