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生点头:“好啊。”
静珊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草稿纸,一页页都是从作业本里撕出来的,一面已经写满了,还有老师红笔修改的字迹,另一面也不是完全空白那种。
静珊就在那仅剩的空白处开始画函数图像。
一种莫名心酸的感觉浮上念生的心头,她知道贫穷的滋味,故最见不得别人贫穷了。
上课铃声响时刚好讲完。
“我明白了,谢谢你啊静珊。”
“不客气。”
念生:“对了,静珊,等下陪我去学校外的饭店吃饭吧,我请客。”
“为什么?”为什么请我吃饭?
“为什么?”为什么不请我吃饭?
时雨和静珊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那个,我今天生日。”
念生慢吞吞地说到,并偷偷给时雨使了一个很不明显的眼色,因为念生生日其实是下个月的事情。
时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对哦~今天是你的生日,怎么不叫上我啊?”
念生无奈说道:“好的好的,一起吧。”
数学老师敲了敲讲台桌:“上课不要说话了,同学们!等考完试,说什么都可以,谈天说地,谈恋爱也可以。”
同学们笑成一片。
念生笔尖轻轻戳着书本的内页,渗出的墨水迅速被纸张吸收。她在想,他会和什么样的女生谈恋爱呢。
2003年11月6日,念生生日,那时她和时雨只是片面之缘。
2004年11月6日,周六,小雪带她去了游乐园,时雨给她发了一条祝福短信:许小生,生日快乐。
2005年11月6日,周日,她和小雪还是去玩了机动游戏,时雨给她发了一条祝福短信:许小生,生日快乐。
往后的许多个生日,都不在周末,他还是没能在她身边一起度过。
生日祝福倒是一次未落。
下课后,三个人去了时雨经常去的餐厅。
“静珊,你想吃什么呢?”念生翻看着菜单。
“你点吧,我都可以的。”
念生又问:“那时雨呢?”
“老样子吧。”
“好的。”念生低头在菜单上的两个菜品后面打了勾。
“感觉你们两个关系好好哦!”
听到静珊的感叹。
念生抬头,对上了时雨的眼睛,一紧张,口头禅就出来了:“没有,没有。”
时雨挑眉:“许小生,什么叫没有啊?我们关系很差吗?”
念生想,如果不是这么小心翼翼,再大方,再坦然一点,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更亲密一些。
之后,时雨隔三差五总是有借口请她们吃饭。
虽然他编的理由听起来都很完美,但是念生不好意思总是让他掏钱。
私下两个人的时候,念生给他钱,时雨不要。
时雨:“我主要是想请陈静珊同学吃饭。”
念生语调平静,一字一句:“哦,那个她叫张静珊。”
时雨:“......”
念生:“你为什么要请她吃饭呢?”
时雨:“和你一个意思。”
她哪会不懂他的用意,她听阿贵说起过,时雨有定期给贫困地区的学生捐款。
念生知道他是善良、有公益心的,但是又并不觉得他会对身边的人太过亲切,甚至在很多同学们眼里,他是一个性格尖锐又冷漠的人。
念生:“那你请的是她,不是我啊,以前我们两个人吃的时候不是AA的吗?”
时雨:“那就给个机会我,一并请上你吧。毕竟要你撑抬脚,这样我不会被人误会。”
她还是不懂,他的用意的。
少年内心的想法是: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竭尽全力助你完成。你想帮她,我就帮你帮她。
吃完饭,三个人沿着河岸,往学校大门口走。
风吹过来,仿佛把所有语言都吹走了,少年们沉默着,各怀心事。
借着风,他们听到了这座城市的声音,汽车一辆接一辆驶过的嗖嗖声、学区房里的婴儿啼哭,他们闻到城市的各种味道,烧饼油条、斑马线、河水和拧开可乐瓶冒出的气泡。
不午睡的话,他们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吹风吹得饱饱的,然后拖到最后一刻,不得不回到教室,投入到最新版的模拟卷。
但是,四月了,苹果花开了,他们都知道,所谓的时间,其实不多了。
有一次,很少开口说话的静珊突然问念生:“念生,你已经想好报考哪一所大学了吗?”
念生犹豫:“我,还没想好。”
她真的没有想好,她可以去南方,也可以留在北方。
以前,她甚至不知世道艰辛,天真地想过他填哪一所大学,她就报哪一所。
现在,她知道不行了,他另有打算,他的打算里没有她。
心知肚明,又顺势明知故问:“时雨,你呢?”
他很少主动参与念生和静珊的话题,在念生问他问题前,他还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每条河都有方向,夹着一丝凉意的河风却胡乱拂过,念生不禁打了一个喷嚏。
没听到少年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叹息:“我已经申请了美国的大学。”
她知道,很多事情,只要尝试开口问,他就会回答。
他擅长说谎,却不会欺骗她。
可是青春啊,总是道不清言不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像用解答数学题的逻辑方式一定要求出个结果。
她假装云淡风轻问道:“那你可以不用参加高考吧,你为什么还要来跟我们一样上学?”
少年:“许小生,我不想告诉你。”
她是不是要抓着他的肩膀摇晃,撒娇嘟嘴:“你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还是要扯着嗓子对他发脾气:“这他妈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些都不是她。
念生低头,浅笑,有一丝的试探:“你一定是舍不得静珊和我。”
少年:“说对了一半。”
念生突然不想去追究这对的一半是哪一半。
时机不对。
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