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如我先前所说,倘若狰百年前真的作恶多端,现在早该因为这诛邪阵灰飞烟灭,永无轮回。又何必苦熬慢煎百年之寿,催耗无数灵力与心血铸成眼下这些复杂的阵?”
“我与这狰交手不过几回合便知,若玉琏仙子和抱朴真人有心将其诛杀,哪怕它真的妖力深厚,也早该成为往生的一抹魂。”
“怕是其中另有隐情。”
修仙界不乏心术不正之辈,豢养无数灵兽,为其开灵窍,再大行采气补寿之法增进自身修为。这些早已列为修仙禁术,不得研习,但仍有人打着兽修的名号,背地里行此肮脏勾当。
顾逢川的思路似乎与她的撞到一起了,她听见传讯蝶那头传来一句轻飘飘的“不会”。
谢洵钦正欲感叹抱朴真人道心纯粹,刚正不阿,便听顾逢川接上了后半句:
“要不是师娘有未尽之愿,师父巴不得早点下去陪她了。”
“……”
也、也对。
“你那边狰可有什么异常?”
“方才传讯蝶从它眼前飞过愣是毫无动作,专心向前扒着那够不到的烛龙之息。”
这么专注?
等等,烛龙之息……烛龙……
莫非这只狰与烛龙之间有脱不开的干系?
既然这只狰有所牵挂那她或许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不论真假,他们总算是能找到个突破口了。否则她不过是想溜到其腹下,就有五条长尾接连来缠,最近的一次还叫这狰一脚给蹬出来了,就凭这,斗到狰睡死过去也无济于事。
谢洵钦凌空翻身,与长尾堪堪擦身而过,她仍是以刀背压向尾中暗刺,借力后退几步,刀刺相接时如二石相撞铿锵嗡鸣。
顾逢川听着传讯蝶里的动静,在那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师姐,你是剑修,不是佛修。”
只一句话,便将她恍惚拉回到七年前,那时她初入试炼秘境,不过片刻便浑身是伤地被师兄拎了出来。剑尊为她治疗时,也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谢洵钦,你是剑修,天下剑道无情为证,你的剑为□□所累,举得起却挥不下。若不饮血,如何淬剑?
这句话直至如今她修成金丹也没想好该如何破局。
她看过藏书阁中浩渺如烟的剑谱,无一不是在讲杀气,好像寒剑孤刃生来就要饮血,就应用以剥离骨与肉,否则便是辜负了它们与生俱来的宿命,与其这般,还不如待其生上一尺锈,随便扔进柴堆中,当上个清闲的烧火棍。
谢洵钦心知肚明剑尊与顾师弟所说的话是为好心,可现在的她倘若挥剑,多的只有被修士当作战利品的异兽亡魂。
为了满足私欲才有机会出鞘的剑,岂不是更加可怜?那么多杀伐有多少只是出于自保?又有多少成了欲望的牵线傀儡?
“我知道。”
她可能真的对这句话有些敏感,屡次三番因其走神,眼下灵台中更是一片混沌,真元神魂有所动荡。
谢洵钦。
“但是。”
你别太天真了。
“倘若一定要见血。”
你若挥不动这把匕首。
“又何须旁人。”
我来替你,如何?
“先饮我的。”
谢洵钦没再躲开扫来的尾巴,而是直接用手握住,短刺毫不留情地刺破她的掌中肉,酣饮着淋漓的鲜血。
这是谢洵钦的秘密,她新鲜的血液不仅能令草木起死回生,茁壮生长,还能够沟通生灵。其实她每次从秘境带回的那些天材地宝,大多都是靠她放血得来的,因此才总会落下一身的伤,而这些她从未告诉过顾逢川。
除了将她扔下鬼藤渊作祭品的那群人,谁都不知道,包括她的师父清衡剑尊。
眼前似是劈来天地初开的一抹白光,欲将她卷向另一处天地。谢洵钦意识尚存之际,嘴唇翕张对顾逢川留下四字:
“记得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