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裳贴在澹台烬的胸膛。
她感受到从他胸前传来的震动，听到近在咫尺的“杀了”两个字，难以遏制地打了一个冷战，四肢冰凉。
他就像是在说杀了她一样。
澹台烬下意识抱紧她，皱了皱眉，又吩咐：“算了，先留她一命。”
“是！”
叶冰裳身体逐渐回暖。
待夜影卫的人退了下去，澹台烬才拥着她起身。
叶冰裳梳洗后又换了伤药，她迟疑地走了过来。小慧紧紧地跟在她身边，害怕再次被小姐推开。
“陛下。”她行礼，轻轻地唤了一声。
婢女还在为澹台烬束发。
澹台烬突然说：“待你伤好了，你要为朕束发。”
“……遵命，陛下。”叶冰裳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但只能应了。
“朕要你日日夜夜都陪着朕。”
日日夜夜……
澹台烬虽然令人捉摸不透，但他的话极少有假。他说“日日夜夜”，那就意味着……叶冰裳握紧了双手，她能活下去。
“妾知道了，陛下。”
澹台烬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个“妾”很刺耳。
“不许说‘妾’。”
“……冰裳知道了。”叶冰裳试探着说。
澹台烬满意了。
整理好衣冠，两人用过了早膳。
澹台烬又开始折磨羊暨：“为什么？”
羊暨瞄了一眼在旁边磨墨的昭华郡主，说道：“……就像‘昭华郡主’这个封号一样，夫人也必须有封号。”他也很奈，陛下非要只封“夫人”，不给封号。
“繁琐。”澹台烬口吐冷言。
叶冰裳的手停了停。
最后，澹台烬还是决定就以“昭华”为封号，但是平日里只许唤叶冰裳为夫人，当面呼娘娘。
这件事了了，羊暨欲言又止。
澹台烬道：“有话就说。”
“有几位大人有事启奏……”
澹台烬心情好就上朝，心情不好就不上朝。但是他大部分时间的心情似乎都不好，于是周国朝会的日子特别少。因此，一有面圣的机会，大周的朝臣都抢破了头。
羊暨琢磨着夫人回来了，陛下的心情应该支撑他见见大臣了，所以顶着澹台烬嗖嗖的眼刀说起了这事。
澹台烬看向叶冰裳，发现她背着自己坐着，手下的砚台已经满是墨汁。
“朕走。”
澹台烬毫不犹豫地离开，叶冰裳起身恭送。
待君王彻底走远了，叶冰裳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小慧差点哭出来。
昨晚上她和二小姐在玉芙宫呆了一晚上，她们以为小姐一直在被夏国皇帝折磨，担心受怕了一晚上。直到清晨有太监来接她，她才到了承乾殿。
“没事了。”叶冰裳安慰她，又问：“二妹妹还好吗？”
“嗯，玉芙宫里什么都有。”小慧说道：“二小姐也很担心小姐，早上公公来告诉我们小姐没事，二小姐才睡过去。”
叶冰裳蹙眉：“那你岂不是也一夜没睡？”
小慧摇了摇头：“我没事，只要能再见到小姐……”她眼圈红了，但是克制着自己。
这时候，陈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陛下打发奴婢来安排小慧的住处。”
叶冰裳行礼，道：“谢陛下。”便让小慧跟着陈嬷嬷下去，“你先好好休息。”
不一会儿，又有太医来给叶冰裳把脉。
叶冰裳想到避子汤，咬住了唇。
现在身边都是澹台烬的人，太医也是澹台烬的臣子，如果自己向他提出要避子汤，澹台烬肯定会知道。
“夫人，可还有什么事？”
叶冰裳回神，勉强笑了笑：“……多谢王太医。”
她就算旁敲侧击问自己能不能怀子嗣都不行，她才刚刚和亲过来，如果现在着急问这件事，传出去了只会让人耻笑。
王太医走后，叶冰裳呆坐了一会儿。
陈嬷嬷回来后，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暗道不好。夫人之前多次试图自尽，如今怕也是心中郁结难解。陛下又是个独断专行的性子，哪里会哄人呢？
“娘娘，奴婢瞧梅花开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叶冰裳并没有什么赏花的心情，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于是半推半就地出了门。
她裹着厚厚的狐白裘，手里还被塞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手炉，在陈嬷嬷及周国婢女的陪同下，来到了寝宫旁的一片梅林。
周国天气并没有夏国那么冷，没有下雪，树梢的梅花大都是含苞待放，星星点点地点缀在枝干之间。
叶冰裳微微仰着头，仔细地看着离得最近的一树白梅。
冷冽的风吹过枝头，暗香骤然摇曳浮动，教叶冰裳心中的烦闷也去了几分。
另一边，翩然从假山后东看西瞧地走了出来。
她昨夜被周帝的夜影卫抓了，本以为死到临头了。结果周帝没杀她，只是给她喂了药，让她效忠。
她只是一只只有一条尾巴的小狐狸，法力低微，为什么要和一滴血就能伤了她的周国皇帝硬碰硬？能保住小命，翩然当然答应了。
不过翩然也有些忧愁，因为她除了狐族的传承记忆意外，就只记得自己叫翩然。
可她也不像幼崽啊。
皇帝手下还有个叫叶储风的家伙。那家伙实在是太烦人了，他总是用一种恶心的眼神看着翩然。
翩然受不了他，找了机会就溜了出来。
周国皇宫很大，但除了夜影卫把守了几座宫殿，其他大部分宫殿多是空着的，翩然绕来绕去就到了皇帝寝宫边上的梅林。
她从假山走出来，看到那个微微仰着头、认真地注视着一枝梅花的女子。
凡人。
长得挺漂亮、脖子上还有伤的凡人。
翩然仔细地看了看，没觉得那枝梅花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后，她就又被夜影卫抓了。
“放开我！”翩然被压在假山上，气急败坏。
叶冰裳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她抱着手炉后退了半步，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面容娇憨的红衣少女被两个黑衣的侍卫钳制着，压在了假山上。
“惊扰了娘娘！”夜影卫回道：“属下立刻走！”
叶冰裳蹙着眉，摇了摇头：“……没事。”陈嬷嬷扶住了她。
她知道澹台烬身边有这支暗卫。
“放开我！我又不会做什么！”翩然说道。
夜影卫伸手就要捂那女子的嘴，叶冰裳开口道：“或许……可以放了她？”
“……”夜影卫僵住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告诉夫人，这女子是妖。
趁他们疏忽，翩然就从他们手下溜了出来，跳到了假山上。
“你——！”
夜影卫失语。
“娘娘……”
陈嬷嬷正想要劝夫人回宫，便看到叶冰裳微微地笑了。
虽然那笑容并不算明显，但她那双总是忧郁和破碎的眼睛里真的有了笑意。
作为狐妖，翩然对七情有着天生的敏锐。
她看向那个被团团围住的女子，与对方四目相接的一瞬间，便明白了对方在笑什么。
那个女子为翩然逃脱夜影卫的钳制而高兴，她觉得……翩然很自由。
翩然对着她，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翩……翩然！”
叶储风匆匆赶到，“快下来！”
翩然收了笑，没好气地从假山上跳了下去。
叶储风让夜影卫先退下，凑上去：“你没事吧？”翩然嫌弃地往一边走了两步。
“二哥？”叶冰裳出声。
叶储风抬头看向她，力地笑了笑：“冰裳妹妹。”
翩然玩着自己的头发，那女子的语气听着像是多久没见叶储风一样。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什么兄妹相认的感人画面，结果那女子只是行了一个礼。
“二哥安好，冰裳就放心了。”
她没有质问叶储风为什么早早投靠了澹台烬，也没有询问他和翩然的关系，叶储风原本坐立难安的情绪被抚平。
“冰裳妹妹，别来恙。”叶储风温和地笑了笑。
叶冰裳笑了笑，没再说话。
漠河那日情况太纷乱了，她又被澹台烬的死士自尽吓到，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叶储风为什么会在澹台烬身边。后来，是萧凛告诉她叶储风投靠了澹台烬。
她并不会责怪二哥，澹台烬手段百出，二哥也只是一个凡人，他为了活命效忠澹台烬是人之常情。
就像叶冰裳也会为了活下去嫁给澹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