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城是仙境的凡人之城,此时烈日炎炎。
明日午时,苍元秘境将会开启。因此,现在朝霞城里全是候着秘境开启的修仙之人,叶冰裳也在问道山长老们陪同下来到了朝霞城最大的客栈。
叶冰裳第一次来到这样陌生而热闹的地方,吃饭的时候也忍不住偷偷往下面打量。
很快,她就看到衡阳宗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除了衡阳宗清长老,便是那天带着戴着面纱的仙子和碎了灵剑的少年。
衡阳宗的人付了入住的灵石后,赤霄宗的岑觅璇便上前对黎苏苏和月扶崖道:“那日我被妖术所控,虽非我本愿,可也是行了事,请毓灵仙子和月扶崖道友原谅。”说完,便是一礼。
黎苏苏没想到她会来主动道歉,但这件事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便道:“碍。”
媵庄也对月扶崖说:“月道友的灵剑到底是因我师妹而碎,待苍元秘境后,赤霄宗会送来灵器作为赔礼。”他见月扶崖还想拒绝,又道:“道友不必推辞,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他们赤霄宗开宗祖师爷乃是上清仙域半神冥夜的弟子,虽然冥夜早已陨落,可他们也有不少的上清传承,发展至今,亦是仅次于衡阳宗的大派——当然,问道山因为过于神秘,仙魔众人皆不知其战力到底如何,因此一般不会将其计入宗门排行之中。
赤霄宗身为大宗,自有气节和底蕴,一两件灵器不在话下。
月扶崖见他们心诚,不好再推辞,便点了点头。
叶冰裳见了这一切,偷偷跟护心鳞里的蛟龙说:“冥夜,赤霄宗是好人。”
“好人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判断的。”
“可是他们是你的传承,又知能改,是好人。”
“传承已过数千年,我早已不知赤霄宗如今之人心。不过,虽是心之失,却知能改,的确善莫大焉。”
次日,叶冰裳在众长老的护送下来到了苍元秘境的入口。
入口处罡风大作,像是能把人搅成碎片,叶冰裳小脸发白,抓紧了妫羽的手。
“裳裳。”妫羽抚了抚她被吹乱的头发,“你七情炽盛,别人害怕的东西,你会更害怕。但是只知一味躲避,并不能破除畏惧之心,你必须要去面对这一切。”
叶冰裳松开她的手,点了点头:“我知道,妫羽。”
她身上穿着画满防御法阵的法衣,带着避水珠和诸多灵符,又有护心鳞和蛟龙相护,即便叶冰裳如今只有八岁、只是练气中期,她也能在这秘境中走一遭。
只是能走多远,就看她自己了。
妫羽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远去,又唤嬴伯芳与祁锦:“待所有人进去后,再压制修为、更换面目进去。”
“是。”嬴伯芳与祁锦回道。
若是没有傀儡术一事,他们或许不会真的跟着神女进去,但是傀儡术一出,他们就不得不进去了。
历练虽重要,可神女的性命更为重要。
另一边,叶冰裳走到秘境入口。她仰头看着那变化万千的风眼处,双腿不由自主地打颤。
“冥夜,我不怕……”
“……说怕也没关系。”
“那我说了……冥夜,我好怕啊!”
众仙门看着问道山神女这么小一个孩子居然要进苍元秘境,不由得感叹,这问道山培养弟子真是别具一格。
他们是真不怕神女殒命啊!
衡阳宗清长老得了衡玄子和公冶寂的嘱托,对黎苏苏、月扶崖及众弟子道:“神女对仙门来说十分重要,若是在秘境中遇到神女有难,定要帮扶一把。”
“是!”月扶崖与其他弟子回道,而黎苏苏只是点了点头。
因为傀儡术一时,她原本像随大师兄前往太虚宗,但是爹爹不允许。他以黎苏苏失去勾玉、需要新的机缘为理由,让黎苏苏来玄元秘境历练。
她没想到又会遇见叶冰裳——转世后的叶冰裳。
叶冰裳杀了澹台烬,导致黎苏苏的邪骨任务彻底失败,可她居然重生成了问道山的神女。
黎苏苏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但是,如今的叶冰裳已经不是黎苏苏想杀就能杀的脆弱凡人了。
问道山把她看得比重要,其他仙门因为受了问道山恩泽自然也会护着她,包括黎苏苏所在的衡阳宗。
黎苏苏看着那个八岁青衣女童,心里却想着,五百年前叶冰裳为什么要杀了澹台烬?难道,叶冰裳是为了萧凛报仇么……
此时,衡阳宗的人也到了。
晏泽跟在藏海身后,十分低调。
他抬眼看向站在入口处发抖的女童,心中预设了一百种方法把她掠走。
而叶冰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后来了这么多的人,她还在跟冥夜极限拉扯——
“冥夜,风这么大,会不会把我搅碎啊。”
“不会,你有灵符和传送玉佩,还有护心鳞护体。”
“那我跳了……”
“对,闭着眼睛跳。”
“我真的跳了……”
“主人,快跳。”
叶冰裳紧紧闭着眼睛,跳进了苍元秘境中。
“此女虽年幼,心性却不。”清长老赞道,原本他还想让衡阳宗的弟子带着叶冰裳进入。
黎苏苏不以为然,叶冰裳抖成那样,还心性不。呵。
她正想带着月扶崖和衡阳宗的弟子进入玄元秘境,就见一个人影极快地从所有人面前路过,一跃跳入了玄元秘境。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叶冰裳将要消失的衣摆。
“欸,师弟?!”藏海匆匆赶到入口,他回头对众仙门一礼,“失礼失礼,那我们就先进去了。”说罢,也消失在入口。
其他仙门弟子紧随其后,黎苏苏也是如此。
这时候什么恩怨都不重要了,苍元秘境只开启一瞬,趁机进去才是要事。
月扶崖将自己和黎苏苏以蓝色的曲引线相连,想要进入秘境后一起降落,但他两人进入玄元秘境后,曲引线断裂,各自分散。
叶冰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面对着一片梨花林。
梨花被微风簌簌吹起,在蔚蓝的天空下卷出一道又一道的花路,最后纷纷扬扬从半空中飘落。
“好漂亮啊,冥夜。”叶冰裳仰起头,慢慢地向树林走去。
“我听到很多很多生命生长的声音。”
“梨花在枝头放开,草籽被微风携卷,去往生命的远方。”
此时,树林跑出一只通身雪白似鹿的灵兽。它的鹿角之间有点点荧光,白日里也清晰可见。
它到叶冰裳面前停下,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叶冰裳想起长老们曾经教过自己的那些五界秘闻,她好奇地将手放在了灵兽的头上。
“你是天鹿的血脉么?”叶冰裳低声问。
天鹿者,纯灵之兽也。五色光耀洞明,王者道备则至。
灵兽点了点头,它俯下身来,让叶冰裳坐在它的身上。叶冰裳握住它的双角,被它载着,晃晃悠悠地进入了树林。
穿过繁华满枝头的梨花林,灵兽带着她走到了一处断崖处后,就停下了。叶冰裳知道它的意思,从灵兽身上爬了下来。
她看到断崖前是一座铁索连成的铁桥,底下是万丈深渊。
“谢谢你,快走吧。”叶冰裳对它说道,“别被人抓到了。”
灵兽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叶冰裳走到悬崖边,看着这座铁桥和万丈深渊,心中恐惧更甚。
“主人,对面有仙草。”
叶冰裳摇了摇头:“仙草天生天养,我不需要,不取。”
“好。”
她是为了历练而来,但最根本的目的是看看能不能获得这个秘境里的神器,以巩固镇守婆娑魔镜与仙境之间的百灵潜护镜。
叶冰裳低头看了看深渊,抽出一张御风符,以咒语驱动,煞白着脸跳了下去。
地下妖气、魔气、死气、煞气纵横,但是神器就在下面,叶冰裳不得不跳。
“冥夜……有血和骨头吗?”
“有。”
“主人,睁眼!”
冥夜这么一喊,叶冰裳只好睁开眼睛。
只见黑气缭绕的谷底遍支离破碎的血肉、骸骨和恶臭的肉泥。那些肉泥密密麻麻,竟然是活的,它们操纵着带着碎肉的手指和森森白痴的大嘴向叶冰裳袭来!
“是魍妖!”蛟龙大喊了一声,
叶冰裳被这些东西恶心地差点要吐了,但危急关头,她已经抽出了雷火符。
借着御风符腾起,她使出三五张雷火符将离她最近的魍妖炸的四分五裂——
可是没有用!
叶冰裳不过练气,她的符咒即便是长老所画的仙级,也使不出那么大的威力。更别提这些东西根本杀不死,一坨肉泥被炸开了,只会形成四五坨新的肉泥。
而且,那些炸开的肉泥上布满腥臭的血液和白色的经络,看得叶冰裳掐着诀的手都在颤抖。
“御风符快失效了!”冥夜提醒道。
叶冰裳不得不先更换新的御风符。
“冥夜,这里看起来……路可走……”
她咬着唇,强忍着恶心和恐惧一面躲避着魍妖,一面在谷底梭巡。
叶冰裳以生入道,她必须在这一片妖魔横肆、死气缭绕的地方找到一处生机,才能落脚。
突然,叶冰裳探到了一处结界。
“主人,只能以护心鳞破之!”
护心鳞是神器,护心鳞才能破的结界一定跟神器有关,叶冰裳明白。
她立刻抛出了护心鳞,手掐神决破开了这一片结界!
四周瞬息变化,叶冰裳从已经半破的御风符跳下来,打量了四周。
这是一片美丽而宁静的山谷,不远处有一间小小的竹屋。
叶冰裳走了两步,就听到一声雄浑的男声:“何人擅闯千里画卷!”随即,便是一阵灵妙的琴声传来,让叶冰裳头疼欲裂。
护心鳞自发飞起,散出幽幽青光,对抗着那琴音。
“你……护心鳞?!”对方忽然停下。
乐音消散,叶冰裳抬起头看到一只冰蓝色的箜篌凌空而至。
“主人,这是神器重羽。”
护心鳞自半空中回到叶冰裳的手中,叶冰裳抬起头,问那箜篌:“你就是神器重羽?”
对方慌乱一阵:“你……你怎么知道。”
“护心鳞怎么会在你身上?!那明明是主人的东西!”
叶冰裳不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护心鳞自我降生后,便伴我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