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曾有少年情谊。
何况如今,周霏衾腹中已有了孩子。
“你的孩子。”
周霏衾对他说。
“有着皇室血脉,又有着公仪家血脉的孩子,如今就在你眼前了。”
公仪家想要地位,便可以拿这个孩子争上一争。
周霏衾算计这一场,却唯独不觉得,公仪阜若是爱他,也可以作为筹码。
“……我的孩子?”
“对,你的。”
公仪阜自然法下手。
毕竟他们也曾有少年情谊。
毕竟周霏衾腹中已然有了对公仪家来说极为重要的孩子。
毕竟……
毕竟公仪阜也痴爱他。
但周霏衾并不看重这点儿可怜情爱,一切都是有所图谋,所谓虚缥缈的感情,又能如何坚固。
公仪阜丢下长剑,替周霏衾拢好衣裳,然后把人抱出。
他可以将人养在公仪家,一切都将好转,他与周霏衾还有长日可图——
一柄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周霏衾对着他露出一个极为少有的笑容。
“抱歉,接我的人到了。”
软剑被周霏衾的内力灌入,解开衣裳时,周霏衾的双臂并未从中脱出。
“其实刚才就该动手,可是你舔的很好,我不想中途停下。”
公仪阜坚持着并未倒下,但已经有另一人将怀中人抱走了。
那人便是文若朝。
“樊宸那边如何了?”
“已率兵出征。”
周朝上下对公仪家的怒火一触即发,因为南梁皇帝率大军亲征的理由,是公仪家妄图加害南梁皇妃。
据说那位南梁皇妃被公仪家掳走,其腹中已有南梁皇帝唯一骨血,故而令樊宸大怒,势必要周朝给予说法。
周朝与南梁挨的如此之近,公仪家叛变的消息,由文若朝亲手传递给了樊宸。
周霏衾躺在床榻上任由公仪柄指摘时,樊宸已经接到了消息。
他腹中有孕,若是樊宸不想江山轻易拱手送给旁系,就只能保下他肚中的孩子。
公仪阜失血过多,整个人躺在地上。
他听见周霏衾说,“若是不给你一剑,你恐怕会让我的离开变得不顺利。”
一瓶止血药扔在他身边。
周霏衾连同文若朝一齐走了。
毫留恋,就如许多年前,他与周霆赛马,汗水淋漓时忽然发现一旁有少年驻足。
“那是谁?”
“我的皇弟,”周霆语气中不自觉带笑,“——周霏衾,你该知道他的名字。”
却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他想要叫住对方,但周霏衾只半阖眼睫,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
便侧了头,转身离开了。
“大抵是觉得聊吧。”
周霆解释说,“他有时便是这样,待你看他时,他就走了。”
——他觉得我聊么?
公仪阜握住那止血药,陷入了昏迷。
——待你看他时,他已走了。
而另一处,公仪柄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男人身上绑着玄铁,叛军已然被穿戴着玄铁甲胄的羽林军围困住。
众人皆以为已经疯掉,不会再恢复神智的周霆缓缓开口。
“公仪家一片忠心,如今朕已然清醒,朕想,卿自然明白该做什么了?”
既然说自己是对周霆一片忠心才想要扶持周元登基,除掉周霏衾,那么如今周霆已然恢复神智,任何谋逆的罪名都法成立了。
公仪柄冲撞御前,念在公仪家镇守边关有功,因此只赐死公仪柄,不再追究他人。
这一场皇宫政变,就此落下帷幕了。
·
周朝似乎变了天。
但这一次宫变竟然未曾伤到周朝百姓,人们在茶余饭后偶尔闲谈几句,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只说大将军公仪阜晕厥在冷宫中,被发现时几乎已经气闭。
原先疯掉的先帝周霆忽然又恢复神智,气势汹汹要攻打周朝的南梁又忽然退兵。
一道人影立于茶摊前,接过买好的茶叶离开后,终于到了一处宅院。
那宅院里正有一道人影静静躺在摇椅上,怀里是一把蒲扇,显然摇累了扇子,已经睡着了。
文若朝放下茶叶,轻声靠近,拿过蒲扇,正想给周霏衾掌扇时,却听见周霏衾的声音。
“买回来了?”
“嗯。”
他还以为周霏衾没有睡着。
拿开蒲扇之后,周霏衾的小腹微微鼓起,因为天气热,所以只穿了汗衫,雪白的肚皮从汗衫下露出来一点儿,领口处则汗津津的湿着。
“天气有些太热了。”
“我为您做些冰酪。”
周霏衾又闭上眼,嗯了一声。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周朝不能折损一个将军,也不能折损一个有能力的皇帝。
南梁虽然虎视眈眈,可倘若南梁皇帝的孩子,也流着周家的血脉呢。
似乎前尘已定,如今周霏衾已不是皇帝,身边只余下一条忠犬。
此地没有纷争与烦扰,只有回廊下躺在摇椅里的一介素人。
只不过,此刻定下一切,又似乎为时尚早。
周霏衾忽然停住动作,睁开眼后,看见一只肥美白鸽摇晃着小翅膀朝他飞来。
鸽子带来了南梁皇帝的信书。
——“近日胯下胀痛,可否前来一治?”
周霏衾笑了一声,将手里的信纸揉成一团,随手扔到一旁的水池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