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真難得,妳會用“拜託”這兩個字跟我說呢,」瑪麗扮演大姐姐的角色一臉老成模樣,伸出安撫人心的手放在我的頭上,試圖告訴我別被屍體嚇壞了,「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我閉上雙眼,回想和屍體面對面的短暫時光裡,沒有因看見屍體而感到一絲絲的不適。
她暴露的眼珠向我透露著怨恨與不捨。
她流滿一地的血液像極了凝聚死亡的湖泊縮影。
我就像欣賞一幅令人讚賞的畫作面對屍體。
心裡滿是感激之意。
她犧牲生命所帶來的死亡引導我前來,儘管只是匆匆一瞥,但那就夠了。
有他的身影出現,就夠了。
「幫我……」我對著好友說,懇求她的力量幫忙。
瑪麗迎上我的眼神,為我打開心房聆聽。
「找到他。」
我把在發現屍體時遇見雨男的情況,和些許想法都告訴了瑪麗。
複雜的思緒全濃縮在瑪麗此時的眼神中,她欲言又止,怕說錯話一樣用手指按著下唇。
「瑪麗……」我輕呼她的名字,我知道瑪麗根本藏不住話,她屬於有話不吐不快的類型,我只要推她一把就好。
「小晴,不是我不幫妳,」瑪麗喜歡替我操心,她過度關心我的舉動偶而能幫我省下不少麻煩,卻也避免不了拑制了一些事情的發展,「媒體的渲染加上警方的高度重視,現在學校已經被列為危險地區,很快的,我們都得暫時離開學校不能隨便接近,要在學校裡找到他的確不容易。」
瑪麗考量的也沒錯,若她陪著我遇上了危險,我能否幫助瑪麗脫離險境呢?
「更何況,我知道我這麼說不太好,」瑪麗稍微頓了頓口氣,試著讓語氣變得緩和,「妳在案發現場看見了他,就代表他有很大的嫌疑是殺人魔,人心隔肚皮,小晴,妳們只有二面之緣,說穿了妳根本就不認識他,妳覺得他不是兇手,他未必真的不是啊。」
我沒辦法反駁,以平常人的判斷來說,瑪麗的話十分有道理。
就算我心裡再怎麼百分之兩百的相信雨男,他的清白也不會因為我的想法而昭告天下。
終究只是我的一廂情願而已。
最好的方法,已經在內心深處有了雛形。
「我警告妳喔小晴,別胡思亂想或出餿主意,」瑪麗的大姐姐光環發揮的特別閃亮,她呵護著我,不讓我有絲毫的機會受到外界惡意傷害,「趕緊收拾一下課本,我們先回家再好好討論討論。」
我沒有和瑪麗辯論的打算,或許,我真的把殺人魔想得太簡單了。
倘若讓瑪麗遇害,也非我的初衷,我得讓瑪麗也趕緊離開H大學才是。
「我知道了。」輕聲回應瑪麗,她才露出釋懷的笑臉,我把課本收進包包,教室裡的廣播喇叭便響起單調的音樂。
是學校進行全體師生廣播時必備的單調音樂前奏。
叮叮噹噹之後隨著發出H大學的教官聲音,他以沈重口吻和擔心的語氣向大家廣播,要大家趕緊離開校園,讓員警的調查工作能夠更順利的進行。
我看著瑪麗的側臉,隨著廣播內容的拉長,她的神情更加不安。
畢竟瑪麗沒有真正看見斷頭女屍的現場,她只能經由網路轉載的照片來獲得恐懼感覺。
與他人一同起舞的知覺。
活在虛擬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不都是這樣嗎?
唯有真正面對新鮮的屍首,才能體驗到何謂血腥的味道、殘忍的壓迫與死亡相鄰的脆弱。
藉由文字、圖片和口耳相傳創造出來的死亡恐懼仍不及親臨現場的驚悚可怕,我知道有人喜愛這種形式的感覺,所以才有殺人者的存在。
殺戮帶來生存實感。
也許斷頭女屍的殺人魔就是這種人。
我不懂他的目的何在,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藉由殘酷的手法來得到某種賴以生存的東西。
就像生命需要養分活下去。
殺人魔依靠殺人支撐生命。
找到他賴以生存的東西真相,就能解開瀰漫H大學的這股顫慄謎霧。
如果雨男真如我所想的,是能夠殺死我的宿命之人。
那麼,命運選在此地的斷頭女屍就有絕對不可忽視的存在意義了。
殘破的蝶翼片片凋落,劃開眼前的真實世界,身處的場景突然撒換。
我孤獨的站在無垠無涯的湖邊,我左顧右盼,沒錯,是再熟悉不過的夢中場景。
我向湖中眺望,看見一個坐在椅子上的女孩。
赤血的鮮血像噴泉一樣流出,從她被斬斷的頸口處。
斷頭女屍的血成為兩道暗紅色拱門,巨大又沈重。
一端走向斷頭殺人魔。
他披頭散髮,手握方形刀刃,鋒利無比。
另一端則關著雨男。
一把黑傘,一雙埋葬無盡黑暗的眼眸。
而我,遠在湖的這一端,手裡握著兩扇門唯一的鎖錀。
我聽見來自黑暗天空的孱弱聲音。
我,將開啟一場宿命的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