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陳語哲正煎好太醫給的安胎藥,從小廚房中走出,踏步行於掛滿宮燈的長廊上,一轉彎,險些與人撞個滿懷。
陳語哲及時穩住身子,這才沒讓藥給灑了出來。他正想開口罵人走路不長眼睛,瞅見來者是秦瀟時,他瞬間沒了脾氣,躬身行禮:“奴婢參見德親王殿下。”惹不起,這尊煞神惹不起。
秦瀟瞥了眼冒著熱氣的藥湯,神色淡淡地望著他:“你家娘娘病了?”
陳語哲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躊躇之際,秦瀟已伸手去接托盤:“下去。”
尊卑有別,陳語哲無可奈何,只得眼睜睜看著秦瀟端過藥,大步流星地踏入寢殿,心急如焚地在心裡問道。
──葉憐不會有事吧?
【不知道。】
殿內點著燈,燈火通明。葉憐斜倚在軟榻上,捧著一本書,津津有味地讀著。他的衣袖墜至手肘,露出兩截白皙柔荑,如玉雕的俊竹,很是賞心悅目。然而其中一只的腕間卻烙著深色傷疤,似染了汙濁的玉。
“憐憐,在看什麼?”秦瀟將藥放在桌上,坐到葉憐身畔。
“沒什麼,打發時間罷了。”葉憐淡淡道。他放下書,直起身,端過那碗藥。藥湯是深褐色,味道撲鼻而來,苦澀濃郁,惡心得令人作嘔。
葉憐用湯匙拌了拌,舀起一匙,慢慢喝下去。五官登時就皺了起來,滿臉嫌棄,被苦到似,忍不住張口吐舌。
秦瀟覺得有趣,撫摸葉憐的腦袋,笑道:“喝的是什麼藥,把我們憐憐苦成這樣?”
葉憐冷冷一笑:“安胎藥。”
秦瀟的笑容一僵:“......安胎藥?”
“嗯。”葉憐攪拌著藥湯,漫不經心地宣布,“我懷孕了,兩個月。”
秦瀟不再說話,直勾勾盯著葉憐平坦的小腹。
兩個月。兩個月前的這時候,秦漪下江南巡,只有他碰過葉憐。秦瀟聽見心臟強而有力的鼓動聲,狂跳著,就連血液都歡喜得沸騰起來。事實已昭然若揭,但為了得到葉憐的親口承認,他還是問:“這是我的孩子,對不對?”
未料,葉憐卻輕輕搖頭:“不是,這是陛下的孩子。”他撫上自己的小腹,淡聲說,“它必須是陛下的孩子,不能是你的。”
秦瀟聽出葉憐話中的深意,表情微冷:“為了什麼?”
“為了活下去,我得替我自己找個依靠。”葉憐無趣似地撣撣衣袖,“我的生殺大權都掌握在陛下手中,他日陛下得了新人,對我膩了倦了,我的下場註定不會好過。興許是被賜一杯鴆酒,又或是被貶到冷宮,在那孤苦伶仃地了卻殘生......我嬌生慣養,這種日子我可過不得。”
“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秦瀟握住葉憐的手,含情脈脈地訴說,“秦漪敢這麼對你,我替你殺了他。”
葉憐呀然失笑:“秦瀟,那麼多兄弟姊妹中,我唯獨看不透你,直到現在也是,你對我的感情究竟是什麼?”
“是愛。”秦瀟不假思索地回答,彷彿這是銘刻於骨子裡的本能,“我深愛著你,憐憐。”
葉憐眼中諷意更甚:“既是如此,那就別想著當我孩子的父親,它的父親只能是陛下。”
秦瀟深深注視著葉憐:“秦漪是怎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