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生对所有人都很温和，但真正亲近的只有自己和四师兄林宿雪。
所以小狐狸才对林宿雪格外有敌意。
“其他师兄也都是笨蛋啦，觉得在三师兄心里，他们都是一样。”
灵犀懒洋洋地说着。
楚辞生苦笑一声，其实小狐狸说了一大半。
能拜在云涯宗宗主门下的弟子，怎么可能是笨蛋呢?
只是自己根本不在他们眼里，他们自然不会发现一个足轻重的修炼废物到底亲近谁。
“对了，锅里还炖着鸡汤，要是没吃饱的话……”
楚辞生话音未落，怀里小狐狸耳朵立马立了起来，眼睛“噌”得一下就亮了。
楚辞生：“……”
也是，这小祖宗怎么可能会有饱的时候呢?
“记得趁热喝汤。”
楚辞生捏了捏小狐狸的后颈脖，忍不住略略自豪。
这可是自己的功劳，将一只瘦骨嶙峋的狐狸崽养成了现在皮光水滑的胖狐狸。
这么肥，都够炖两锅汤了吧?
灵犀幽幽地回头，灵魂质问：“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坏话?”
好师兄礼貌轻咳，向狐狸崽儿真诚表示，绝对没有。
将家里的宝贝狐狸喂饱了，楚辞生又拿起一盒今日从集市里买的小点心。
那是家开了许多年的老牌点心铺，今日做了枣花果子，刚出炉时喷香扑鼻，楚辞生没受住勾引，多买了两盒。
一盒给灵犀，一盒给宿雪师弟送去。
宿雪师弟不爱吃太甜的，上次这家的点心却多用了两块，想必是喜欢的。
这样想着，楚辞生眼底温柔几乎要融化了。
或许见洛融川带来的霉运，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楚辞生总能发现一些他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青年想，要是自己来迟一点，误会汤是林宿雪喝下的，那是不是他还能继续开心下去?
可楚辞生到得不早不晚，刚好看见了林宿雪随手将那瓮自己细心煲好的鸡汤赠给旁人。
楚辞生也并非是出于占有欲。
而是因为，但凡谁看见自己煲好的东西被不珍惜，都会感到失落的。
要是没有听见那番对话，楚辞生就算再敏感，也不会过分在意，顶多悄悄气闷一两天。
但他偏生就听见了。
——林师兄，这是什么，还挺香的。
——别人送来的汤，正准备倒掉。
——为什么要倒掉?
——我已筑基，筑基之后便能辟谷了，凡间的食物对于我来说已经用了。
——原来如此，那这汤能给我吗，里面肉我家养白眉灵雀可能会喜欢。
另一道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
楚辞生想了想，记起来了，原来是玉真长老的嫡传六弟子，常裴渝。
常裴渝出身修真大族，家世不菲又天姿灵慧，哪怕进了云涯宗，也是只骄傲的小孔雀。
天之骄子，为了显露出自己的不同，言谈间向来要用旁人来衬托自己。
作为宗主之子，却活得像个笑话的楚辞生，就是他常挂在嘴边对比的人。
楚辞生理解常裴渝的做法，并不以为意，毕竟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罢了，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过于娇纵爱面子了一些。
然而这并不表示，楚辞生喜欢被人拉踩嘲笑。
青年这时候还有多余的心思想着，要是常裴渝知道那是自己亲手炖的，恐怕也不好意思带回家。
为了不让他们尴尬，等常裴渝拿着汤离开后，楚辞生才贴心显露出身形来。
林宿雪明显一怔，不过很快神情又恢复如常。
“三师兄。”少年清清冷冷的行礼。
“宿雪，你同常师弟关系很好吗?”楚辞生好脾气地问道，“你应该知道他与我关系不太愉快。”
“平日听长老讲经时会遇见，师兄与他是有嫌隙，不过师兄不是不在意吗?”
林宿雪面色丝毫未变，根本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问题。
——所以，就可以轻易将自己赠的汤，送给说了自己许多坏话的人吗?
林宿雪太冷静了，让楚辞生不禁怀疑自己才是理取闹的那个。
不过青年到底是好脾气，压下心里复杂的情绪，又软声道：“宿雪，平日你不是会喝汤的吗，怎么今日不喝?”
林宿雪眉眼冷淡，“师兄，我已辟谷，便不需要凡间的食物了。”
少年又将目光移向楚辞生手里提着的枣花果子，平静波的继续道：“点心也请师兄带回去吧，日后师兄不需要送饭了。我还要闭关，请师兄若事也少来阆苑福地，勤加修炼才是。”
楚辞生心里五味杂陈，良久，才涩声道：“因为对你来说……我也是用了的吗?”
少年沉默着不说话。
许久，林宿雪才冷冰冰解释道：“师兄自然一直是我师兄，只是师兄的仙途到底被堵绝了，与诸多事上并益……”
恰逢山风吹过，卷挟起阵阵寒意。
再多问什么，都没必要了。
楚辞生只觉得，以往见惯了的冷漠竟然如一根刺，轻轻划过心脏内里，连呼吸都隐隐生疼。
他以为，从小养大的师弟，只是性格沉默，不善言辞而已。
自十年前将林宿雪捡回宗门，楚辞生便亲手给他置办最好的衣食，在发现少年根骨奇佳后，为了不耽误他的天赋，还头一次苦求父亲收他入门。
楚辞生垂眸，慢吞吞地想着，是自己痴嗔了。
他的四师弟，果真适合走父亲的修炼道路，当真是修情剑道的好种子。
过了很久，楚辞生唇边，才缓缓牵扯出一点笑。
青年轻声道：“那便祝四师弟日后，仙途朗朗，大道煌煌，踵事增华了。”
说罢，楚辞生已经转身离去，月白广袖猎猎作响，更衬得青年挺拔的身形瘦削。
林宿雪一瞬间有些恍惚。
少年抿了抿唇，冥冥之中，他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很久以后，林宿雪才明白，自己失去的究竟什么。
他仙道顺畅，不足百年便登临绝顶。
可师兄，却永远不会笑着唤自己宿雪，只会疏离称呼自己为四师弟。
在师兄心里，自己再不是独一二的那个师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