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池时笙已经决定不进去了,身边的许渡却忽然俯下身,他将嘴唇靠近池时笙的耳朵,低声说了些什么。
耳边传来温热湿润的气息,池时笙被痒得瑟缩了一下,不太适应地离远了些。
可是许渡口中所说的话,却让她有些落寞的眼睛有了光亮。
也许是还存在顾虑,她有些犹豫地看向许渡,“真的可以吗?”
许渡挑了下眉尾,十分自信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肯定。
“当然了,相信我。”
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池时笙终于点点头应允。
她放轻脚步向后面退了几步,许渡则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慢慢拉开门走进去。
在进入房间后,他并没有关上门,而是轻轻虚掩上,里面的对话融进风里悄悄从门缝溜出来,正好可以让躲在门后的池时笙听到。
忽然有人闯入自己的房间,池妈妈停下了吃水果的动作,满眼疑惑地看向许渡。
也许是见他长得善意,池妈妈并没有因为陌生而太过紧张,但她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渡,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第一次与这样脆弱的人相处,许渡其实也很措,但是一想到这是池时笙的妈妈,他的态度再次放软了些。
也许是见他长得好看,还带着可亲的笑,池妈妈把他当成这里的护工,不仅没有抗拒地神色,反而还笑着指了指茶几旁边的空座位,示意他坐下。
许渡本以为池妈妈会很凶或者是很默然,没想到在意识不是很清醒的时候,她对待陌生人也是这么温柔。
不难想象,池妈妈在没有遭遇那些苦难之前,应该也是个非常温柔耐心的人。
池时笙和池妈妈真的好像。
许渡看向那个穿着灰色毛衣的女人,池妈妈也在看他,像是在用眼神跟他打招呼。
也许是岁月和苦难的摧残,池妈妈的鬓角已经是比同龄人白了不少,可所有的头发却被仔仔细细地挽成一个髻盘在脑后,她这么静静地坐着,就是一副美人图。
“阿姨好。”
许渡有些生疏地问好。
池妈妈点点头,她知道对面这个长得好看的小伙子是在跟她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池妈妈忽然开口,同样圆圆的杏眼已经疲惫地凹陷下去,却让消瘦的眉眼更加深邃,她看向许渡的眼睛比常人更加清澈,泛着些不染尘俗的光亮。
许渡看得出来,那是一双孩子般的眼睛。
许渡回答的语气更柔和了一些。
“阿姨,我叫许渡,‘是非不渡忘川水’的渡。”
他从小会的诗并不多,这一句他却记得最牢,说实话他也没想过有一天会用这句诗跟别人介绍自己。
不过,效果看起来不。
池妈妈像是听懂了一样点点头,然后就沉默下来不说话了,只用着一双眼睛打量着许渡。
她还记不记得这个字许渡并不知道,但是在他看来,池妈妈的精神状态和正常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她还比一般正常的人有耐心得多。
“阿姨,你还记得你有什么亲人吗?”
许渡刚问出这一句话,门外的池时笙不由得离门缝更近了些,她为了隐藏自己只好蹲下身,把耳朵贴在门上,他们交谈的内容一字一句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池妈妈听到他这个奇怪的问题,明显愣在当场。
她眨着眼睛看许渡,见他执着于这一个问题,也轻轻皱起眉头看向对面的玻璃镜,像是在思考。
她还有亲人了吗?
她好像记不太清了,她就记得自己一直住在这里,这里有好多陪她玩的人。
她在思考,许渡也没有出声打扰,在等待了好久,就连门外的池时笙都快灰心丧气地放弃时,屋内竟然传来一道肯定的声音。
“我有,我叫她小笙笙,她今年六岁。”
得到答案的许渡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怔在原地,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
池妈妈是记得池时笙的,但是在她的记忆里,她只记得小时候的池时笙。
根据池时笙对他说过的话,她六岁的时候,她的父亲还没有跟池妈妈离婚,池妈妈也并没有遭遇这些不愉快的经历。
她应该是都听到了。
许渡复杂的眼神看向虚掩着的门,门外的池时笙在听到这样的回答后,一滴滴泪珠夺眶而出,她早就捂住嘴泣不成声。
不知是喜是悲,她应该庆幸在妈妈的记忆里,还有自己的存在吧。
死亡并不是一个人的终点,被遗忘才是。
她其实应该开心的,开心她仍然是被她记得的亲人,可是她却也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在心疼,心疼遭受着一切的妈妈,也心疼现在不被承认的自己。
许渡一言不发,池妈妈却身子微微前倾,笑着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