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微风习习,椒房殿点着清新的柏香,岁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嗅着这香气,只觉得可怕。
不远处,一只肥硕的狸花猫正盯着自己,那是王新荷养的一只老猫,跟着她好几年,养的肥肥胖胖,皮毛滑亮,在主人面前十分乖觉听话。
王新荷在外为了彰显自己的节俭贤惠仁厚,没有穿戴雍容华贵的服饰,头上只用绒花装饰,鬓边插了一株雪白硕大的栀子花。
她发完火,就坐在榻上抚摸着这只大胖猫,猫被摸的很舒服,眯着眼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王新荷的奶娘站一旁伺候,直骂岁苗没用,连让人吃下一盘点心也做不到。
等奶娘骂完,王新荷不紧不慢的说道:“没用的人就不应该留在我跟前碍眼,来人,把她拖到浣衣局,从今以后不必在凤栖宫伺候了。”
岁苗急了,浣衣局是宫里最苦的去处,例钱也没有凤栖宫多,更没有那里轻松。
“皇后娘娘,我这是为你好,此事若是让陛下知道,陛下必然会与你疏离。”
王新荷嗤笑一声:“你这是在提醒我要杀人灭口吗?”
“皇后娘娘,陛下既然把太后娘娘放在凤栖宫,怎么会允许她出事,更何况,还是在陛下在外出征出事,回来以后,必然会彻底调查,光杀我一个恐怕也瞒不了。”
王新荷觉得此话的确有理:“说下去。”
岁苗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皇后娘娘,本朝以仁孝治天下,满朝上下谁不知道您贤德,陛下是信任你会善待太后,才敢放心出征,倘若陛下不在,而太后忽然暴毙身亡,谁会相信这番说辞,即便蒙混过关,陛下也会对您管理六宫的能力产生质疑,到时候,恐怕会有别的娘娘帮您协理六宫。”
王新荷听完脸色铁青,尽管赵元冰的后宫妃嫔都是自己举荐安排的,可谁能保证多年过去,她们依旧感念当初的恩情,更何况自己还没有个孩子傍身,亦不受宠。
本朝又不是没有过的皇后被废先例。
“依你说怎么办?”
“不变应万变,皇后娘娘非但不能杀太后,还要在外做出孝顺太后的表率,不然等陛下回来,他一问,太后娘娘必然会说自己过的多么委屈。”
“你是说,本宫苛待了太后?”
“奴婢不敢,太后娘娘身体不适,自然得饮食清淡,只是她到时候饿的瘦骨嶙峋,传出去对陛下和您的名声都不好听。”
奶娘凑在一旁说道:“我看这奴婢言之有理,那妖妇不是凭自己一张脸迷惑先帝,还经常跳什么霓裳羽衣舞,把她喂的肥肥胖胖,到时候脸肿了,腰也粗了,看她还怎么见人,对外,是她自己馋嘴,谁能说娘娘您的不是。”
“行吧,这事你看着办吧。”
段容盈还不知道自己遭人恨,她只是诧异她的伙食忽然好了许多,顿顿大鱼大肉,她都吃不下了,一旁一个口齿伶俐的宫女还非逼着她多吃两口。
段容盈被逼着吃了三碗饭,她闻着这饭的香味和平常不一样,一问才知道,原来饭里面还拌了猪油。
夜里,顾玄青来之前,还有一顿油腻的宵夜备着。
之前是想饿死她,现在这个架势是想撑死她。
喂了半个多月,大皇子还摸她的小肚子,问她是不是有孕了,怎么小肚子圆圆的?
段容盈恼怒的捶了他的肩膀,也没有在意。
结果晚上顾玄青也说了同样的话,段容盈吓得一晚上没有睡觉,赵元冰天天弄她,她没有大肚子。
结果现在忽然间有孩子了,她让顾玄青轻点,别弄坏她,她一晚上辗转难眠,她摸着自己的小肚皮,肚子软软的,有一点圆弧,看起来真像是怀孕了。
顾玄青摸了摸肚皮,还打趣的问她孩子是谁的?
一问把段容盈问住了,要是真有了,孩子是谁的?
第二天她忐忑不安的找了樊灵川诊治,樊灵川看她微微圆润的脸颊,粉妆玉琢的像年画上的娃娃,笑着说她没有身孕,是胖了。
段容盈备受打击,竟然不是怀孕,而是胖了……
樊灵川见她难过,满脸是掩盖不住的失落,叹口气,她怎么可能会有身孕。
皇后娘娘在他替段容盈诊治的第二天,就悄悄的见了他,她问了段容盈的病情,随后冷笑顾玄青真没让她失望。
樊灵川很是诧异,怪不得顾玄青敢这么大摇大摆的奸污太后,原来这些都是皇后授意。
皇后娘娘的意思很简单,要段容盈下药,让她不能受孕,谈到段容盈可能会出生孩子,她嫌弃的用了孽种二字。
樊灵川断然拒绝,他学医只是为了救人,怎么能用来害人。
皇后觉得这话有些好笑,于是问他,家人的命重不重要,只要她愿意,今日他们全家都可人头落地。
樊灵川从没想过一直贤惠仁德的皇后竟然是这种恶妇。
皇后看出了他眼里的怨毒,倒也不在意。
“你现在觉得本宫很可恶是不是?”
“微臣不敢。”
“我也不想如此恶毒,是段容盈逼着我变成这幅样子。”
皇后慢悠悠的押了一口茶,轻声细语的说出这些年的哀怨:“我与陛下成婚多年,向来举案齐眉,你敬我,我敬你,从来不曾闹脸红,可这样怎么会是夫妻的相处之道。”
樊灵川一愣,王新荷继续说道:“陛下没登基之前,我就知道他不爱我,没关系,我是太子妃,将来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然而段容盈呢,她喜好奢靡,朝堂之上外戚当权,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她所倚仗的不过是先皇的偏爱。”
樊灵川法反驳,他知晓还是皇后的时候段容盈张扬跋扈,和现在柔柔弱弱被男人弄疼了只知道的的段容盈绝不一样。
“可是,她害了陛下,陛下被她恶意诬陷,夺了太子之位,我也被迫成了燕王妃,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怨恨她,权力的斗争本就是你死我活,更何况她还有了儿子。”
樊灵川听到这,心里埋下了疑惑的种子,段容盈都有过孩子了,她的反应为何如此青涩,被男人弄痛了就哭,实在不像是有过生育的模样。
王新荷怨毒的抱怨还在继续:“可我没想到,她派来的杀手一波又一波,有一次,她差点就要得逞,杀手一剑捅穿了他的胸膛,当时他流了很多血,我也以为陛下要离我而去了,可现在……”
话说到这,王新荷没有再说下去,樊灵川却知晓前因后果,陛下和段容盈有苟且之事,普通人家里面,这已经是大逆不道,道德败坏了,更何况这是宫里。
怪不得皇后会如此痛恨段容盈,樊灵川只觉得皇后是个可怜人,她只有夫君的敬,却没有一丝夫妻的爱,手中的权力也摇摇欲坠。
他知晓,即便自己不做,皇后也会让其他人做这件事。
“皇后娘娘,我知道了,绝不会让任何人看出端倪的。”
“樊太医,你很识时务。”
听到王新荷的夸奖,樊灵川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在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是——如果可以带段容盈离开就好了。
可他不能走,他有家人,有朋友,有很多很多法抛舍,樊灵川只能妥协照办。
樊灵川每次让段容盈喝药的时候,总会给她带一块药糖,那糖本身害,甚至有美容养颜的功效,然而和他的药结合在一起,就变成了避子汤。
只要停止喝药吃糖,依旧可以怀孕生子。
这是樊灵川唯一能做的,他知晓,如果其他人给段容盈下药,他们为了取悦皇后,必然会喝下药效十分凶猛的汤药,甚至可能造成终身不孕。
其实这样也好,樊灵川看着手中的药糖,段容盈若是真的怀有身孕,谁会容得下她,继子爬上她的床榻也就罢了,她的床还不止一个人睡过。
然而樊灵川依旧觉得很愧疚,他成为太医的时候,从没想过他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害一个女人。
愧疚不停的折磨着樊灵川,让他在段容面前愈发温柔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