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万庭澜怎麽也睡不着,即使躺在叶寄鸿怀里,他哄了她许久,她仍旧睡不着。
她乾脆起身,走到窗前,呆呆地望着那一轮圆月。
叶寄鸿跟着她下床,走到了她身後,没有打扰她。
院子里突然喧闹了起来。
叶寄鸿望着万庭澜,等她的动作。
他们的卧室门被人敲响,佣人们报告这那已经预测到的不幸消息。
卧室里的两个人都保持着起初的动作,没有变化。
良久,久到连佣人都放弃了敲门。
他们走了。
又是一室安静。
从反光的窗子里,叶寄鸿看见两行泪从她那睁着大大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终於是没有忍住,他走上前,心疼地抱住了她。
她被抱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心中那根紧绷着的弦也断了。
她在他怀里嚎啕大哭,「怎麽办,我不敢去看他……」
叶寄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眼角的泪也终於是滴了下来。
天空上那轮明月被云层遮挡,光芒黯淡了下来。
在这一天,普普通通的一天,不知道有多少出生,不知道有多少人逝去。
唯一知道的,曾经在广州城叱咤风云、德高望重的老人,悄声息地去了。
……
葬礼没有邀请多少人,万庭澜说:「父亲其实不喜欢热闹。」
但很多人还是来了。
陈炯明也派人捎来了挽联。
来的很多人都曾经接受过万老的救济,来的很多商人都曾经被万老扶持。
「他虽是商人,却担得起‘义薄云天’四个字。」
说话的是姜伯伯,这是他这麽多年,仅有的几次,站在大家面前,站在日光之下。
送走了万老,两个年轻人便将姜老先生送回家。
还是那条青石板,不过今日天晴,石板路上没有水渍。
「我不姓姜。」他突然道。
身後的两个年轻人都愣了愣。
他道:「我原本姓周,在上海被J人所害,受了重伤,被人扔进了h浦江。」
叶寄鸿、万庭澜面面相觑,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一段历史。
「那时,老万正好经过,便派人去江里救下了我。我早年经商曾经在广州置办了一些家财,便跟着他一同来了广州。」
叶寄鸿看着微微偏头的将老角sE,总觉得这个角度似乎很像一个人。
一开始到美国的那段困难时期,他就是靠着对那人的憎恨,坚持了下来。
那个人碰巧也姓周。
「姜老可认识周行?」
姜老一愣。
那种他曾经见过的愤怒与憎恨重新出现在了姜老身上,叶寄鸿还没有得到答案,就已经知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