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指间夹着一支烟。他沉着脸注视着前方，偶尔眯着眼抬起手含住烟嘴，随后薄唇微张，让烟雾从唇齿间泄出。
右手边的车载烟灰缸已经堆了小半盒子烟蒂，仅仅是回家这一段不长不短的道路，祁越就抽了不知道多少根。整个车厢都被烟雾缭绕着，闷得他心口有些发慌。
等待红绿灯的时候，祁越打开车窗透气。
朦胧的烟雾缭绕在他的眼前，又随着窗外掠进的寒风被吹散开来。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计时器跳动的红色数字，那双被浓密的眼睫遮挡住的漆黑眸子透出些许茫然。
那天之后，他和苏言的生活似乎又回归了往常的状态，但是祁越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一些东西还是不一样了。
比如从前总粘着自己的苏言，最近似乎冷淡了许多。往日里自己回家时，苏言大概率已经在家了，两人吃完饭后喜欢一起出门散步遛弯，然后再靠在一起看会儿电影，或者什么也不干，就窝在一起漫目的地聊着天。
可是最近苏言突然不等他了，也不跟他散步，也不主动找他聊天，他好像变得很忙很忙。
而那个总是等待着的人，也开始从苏言变成了祁越自己。
祁越将车开到别墅楼下，冬日的花园十分安静，没了鸟叫声，也没有昆虫吱吱吱的声音，只剩下他独自一人走过石板时留下的沉闷脚步声，在黑暗里突兀得可怕。
祁越看着别墅黑洞洞的窗户，连日来的焦躁情绪再此笼罩了他。
苏言又不在.......
今天他给自己打电话时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说要留下来批卷子，会晚一点点回来。
祁越低头看手心里亮起的屏幕。
可是放学的时间已经过了，晚自习结束了好久，为什么他还没回来？而且…….自己之前打过去的电话他也没有接。
祁越黑暗中的脸透着些许不安，这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各种想法。
他痛苦地来回踱步，被长时间的精神内耗折磨得快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再次拿起手机，小心翼翼地拨响那个电话。
嘟—嘟—嘟—
“阿越。”电话终于接起了，苏言的声音响起，声音舒缓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就在祁越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声音再次响起：“对不起啊，还有两周就期末了，事情太多，总是会回来得晚些。”苏言的声音软和了下来。
听着他的解释，祁越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下来些许，他扯起嘴角微笑，忘记了对面看不见，声音喑哑低沉地回道：“嗯，你忙完了吗？我去接你吧，言言……”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祁越竟有些害怕苏言拒绝他。
哪怕苏言温声解释了，也不过是将他从泥淖的深渊中扯出一个脑袋，他的身体还是深陷其中，胸口被泥浆挤压着缠绕着，而他只能渴盼地抬起头看向岸上的那个男人，乞求他再给予自己一点施舍。
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电话那头的男人说了声好，祁越怔愣了许久，直到电话挂断，才终于回过神来，静止的心跳好像又活了过来，咚咚、咚咚，一下下敲击着他的胸膛。祁越深深地一口气，转身着奔向车库。
此时的苏言刚从操场离开，诺大的操场亮着几盏路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除了…….
苏言挂断手机后抬起头，看着前方那个挺拔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说道：“今天的卷子还是要做的，明天拿给我检查。”
男孩的步子停顿了一下，随后轻轻唔了一声，要不是苏言耳朵尖都没有听到。
他满意地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男孩别扭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躲开。
“秦越，你哥哥有说要来接你不？要不然我送送你吧。”苏言关心地说道。
秦越又悄悄转头看了他一眼，被苏言的眼光捕捉到后若其事地转过头，他咳了咳嗓子后随意说道：“好啊，谢谢苏老师。”
男孩清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步子好像迈得更大了些。
苏言好奇地低下头，看着他摆动的手臂，嗯……秦越不是体育很好吗？怎么走路好像不太协调的样子。
不过苏言照顾少年人的面子，没有问出声，只是关心地问了一句：“你的手不冷吗？好像都冻红了，快揣兜里，感冒了可怎么办…….”
苏言絮絮叨叨地说着，秦越摆动的手突然僵住，忘记该怎么动了，出左手还是右手来着？
余光撇到苏言越来越疑惑的目光，秦越赶紧将手揣在衣兜里，有了温暖的布料包裹，手指果然舒服了很多。
秦越再次悄悄瞄了旁边的男人一眼，见他低头戳着手机，脸颊被寒风吹得有些许发红，于是收回视线，长腿一跨，若其事地走在了前面。
本来呼呼吹着脸颊的风似乎小了，苏言放下手机，抬起头时视线里撞入秦越高大挺拔的背影。
男孩双手揣兜，漫不经心地在他前方走着。
身形不似他哥哥那样成熟高大，还带着少年人未发育完全的稚气，但骨骼抽条后的身形已初具雏形。男孩肩宽腿长，像一只小豹子，蕴藏着蓬勃的力量。
苏言看着男孩的背影，脑子里却浮现出祁越的身影。
学生时代的祁越也和秦越一样，少年人就是爱耍酷，爱扮个性，大冬天的就穿一声薄薄的棉服，手被冻红了还一脸若其事，一直到后来苏言和他熟悉后，缠着他才让他换上了厚厚的羽绒服。
想着想着，苏言不自觉地笑出声。秦越的步子僵了一下，转过身垂头看着他：“你……你笑什么。”
“没什么，唔…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苏言抬起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眸里还含着笑。
“秦同学，别这样走路，容易摔跤的。”苏言笑眯眯地说道。
秦越哦了一声，慌忙转过头继续往前走，那张还略显稚气的俊朗脸蛋上浮起红晕。
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呢……秦越悻悻地想。
苏言看着男孩红通通的耳朵，悄悄叹了一口气。都冷成这样了还要耍帅，希望明天不要感冒吧。
苏言撇撇嘴，要不然去买点感冒药？
他一边走着一边胡思乱想，突然手机“叮”的一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