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洗完澡出来,祁越已经坐在沙发上快睡着了。
他踩着拖鞋慢慢走过去,低声唤醒他。
祁越迷迷糊糊睁开眼,皱着眉嘟囔,说他头疼。
苏言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在药箱里找了找,看有没有解酒药。
翻来覆去地找了一会儿,没找到,苏言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十点了,小区楼下的便利店应该还没关门。
苏言换了件厚重的羽绒服,揣着手机,打开门往楼下走去。
快过年了,正是云城最冷的时候。
外面路面上堆着厚厚的雪,脚踩上去,留下半指深的脚印。
苏言将拉链拉到顶,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双手揣着兜,快步往便利店走去。
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苏言低着头,看着雪白的路面,不知不觉有些出神。
街上人很少,昏黄的路灯投下他孤零零的影子,长长的影子晃来晃去,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苏言顿住,揣在衣兜里的手骤然捏紧,他脚步加快,若其事地向前走去。
他走得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快跑起来。
身后那个影子呼吸粗重,脚踩在雪地上,发出沉重的“沙沙”声。
苏言不知所措地拿出手机,刚刚按亮,身后传来一道喑哑的呼声。
“苏言!”
苏言顿在原地,有些吃惊地转过身去。
一个消瘦的身影站在远处,从黑暗中一步步向他走来。
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脸照亮,男人发丝凌乱,衣着单薄,脸颊向下凹陷,下巴上留着浅浅一层胡须。
不过是半月未见,就憔悴得让人快认不出。
苏言惊讶地看着男人,他站在原地没动,揣在兜里的手紧紧攥着手机,心里隐隐升起警惕。
“魏黎?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在不远处站定,听到苏言的话,他嘴角勾起,冷声嗤笑。
“我为什么在这里?哈哈…是啊,我就应该烂在那个山沟里,一辈子躲躲藏藏…然后不知道哪天就病了、死了。
“而你,还有祁越,却可以永远安稳幸福地在一起。”
“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因为我不甘心啊!我,还有我的孩子,他告诉我不甘心!”
男人的眼里饱含怨毒,他宛如一只地狱走来的恶鬼,狠狠地望着苏言。
“你还不知道吧,苏言。”
“不知道祁越这段时间为什么这么反常,不知道他瞒着你些什么….”
“那就由我,来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男人脸上挂着诡异的笑,他低垂着头,被风吹得红彤彤的双手捧着肚子,温柔抚摸着。
随后他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苏言。
“简单来说,就是我魏黎,怀了祁越的孩子。”
苏言怔怔地站在原地,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男人癫狂的脸。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雪花一片片落下,落在苏言的脸上、眼睫上,将他融进白茫茫的世界里。
他的耳边萦绕着持续不断的嗡鸣声,他看到男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
“那天我们做了好久,肚子都撑了他还不停下来。对了,他回去的时候是怎么和你说的?哈哈哈…”
怎么说的?
……
我昨天遇见了个朋友,一起喝了酒,喝太多了,就直接在酒店睡着了。
……
“在医院里碰见你俩时,我已经怀孕四个月了,当时祁越一定很慌张吧?被自己搞大肚子的情人居然和爱人见面了…”
魏黎捧着肚子,怨恨地看着苏言。
“可是也就在那天,祁越抓住了我,他杀死了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他已经四个月了,我刚刚才在医生那里看到宝宝的样子……”
魏黎流着泪,眼睛猩红一片,几乎要滴出血来。
“我苟延残喘逃出来,躲在老家的村子里,害怕被他抓到。”
“直到今天,我路过这里,看到了他,他开着车,带着你回家。我就躲在旁边雪堆里,看着他拉着你上楼,看着他对你笑…..我好恨….”
魏黎捧着肚子,痴痴地抚摸着,苏言脸色苍白,眼神不自觉落在男人的肚子上。
他嘴唇微张,唇瓣被风吹得干裂,刚吐出一个字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咳咳….”苏言俯下身,他捂着胸口,冷风随着咳嗽被呛进胸腔,苏言咳得脸色通红,眼角咳出了泪。
寂静的雪地里,两个男人,一个站着,嘴巴一翕一合,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一个蹲着,双手紧攥着胸口,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
魏黎看着苏言痛苦的样子,不禁大笑出声。
“你可以不信我,但是据我所知,他在外面的情人可不只我一个….你以为的完美爱人,其实和多少个男人女人上过床,有过孩子呢?哈哈哈哈哈….”
苏言撑着雪地,绵密的雪花穿过指缝,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他一摇一晃地站起身,没有再理会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深一浅地踩着雪地,向回走去。
风刮在脸上,刮得生疼。
苏言咬着唇,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前方的灯柱。
有眼泪从眼眶里一颗颗砸落,还没落在地上,就被风吹得四散。
他从来没觉得冬天这么冷过,手冷,心冷,冻得他直哆嗦。
祁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手向旁边伸了伸,摸了个空。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撑着沙发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卧室走去。
刚走了两步差点摔倒,他赶紧扶着墙壁,在黑暗里摸索着,慢吞吞向前走。
打开卧室门,屋里太黑了,祁越隐约看见床上鼓起的包动了动,他抿了抿唇,小声唤了句“苏言。”
鼓包顿住,没有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