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夜之城的股东,享受权益。其中一项权益,是连城与于蔚作为辉夜之城的高级客户,可以指使客户服务部门敲周的办公室门。客户服务部门的工作人员走进周的办公室,宣布连城先生与于蔚女士已预约电话会议,最近的某日某时,来自连城先生与于蔚女士的通讯将被转接至周的分机。
周不曾搁置这些电话,亦不曾将电话提早挂断。周在辉夜之城,尚不可以摆谱。连城与于蔚,作为周的服务对象,不是周可以怠慢的人。
辉夜之城的股东,享受另一项关键权益。除非股东本人允许,否则,股东本人、股东的直系亲属、股东的按一定计算方法划分出的旁系亲属,不可以被调教成奴隶。股东亦——视某种规则——被给予一个限额;股东可以指定任意的、少于等于这个限额的人,不被调教成奴隶;一定时间内,股东法更改这种豁免。
“不被调教成奴隶”,不仅是在辉夜之城不被调教成奴隶。这世界中,存在不来自辉夜之城的奴隶,亦存在不归辉夜之城管理的调教师。为保护辉夜之城的股东、为使辉夜之城的出资人不被威胁,辉夜之城以自己的权势保护股东与股东亲近的人。辉夜之城有说客、有特工、有成体系的武装力量。这使辉夜之城可以制裁危及辉夜之城的奴隶主集团的,其他奴隶主。
周触犯辉夜之城的规章。周谋杀工作人员迪克、放走待调教的素体艾德蒙·罗兰、杀死不知名低级客人的不知名跟班、企图谋杀工作人员艾尔克。
袁荣之死,未必可以被归咎于周。袁荣的遇害地点,不属辉夜之城管辖。辉夜之城保护股东免于辉夜之城所在的奴隶制里世界的灾祸,却不保护股东免于表世界的灾祸——譬如,疾病,交通事故,被自己的国制裁,破产,多行不义必自毙。袁荣死亡在里世界与表世界的相交的边际。倘若辉夜之城抓不到艾德蒙·罗兰,周与艾德蒙·罗兰合作了哪些,乃至袁荣是否为艾德蒙·罗兰刺杀,就是秘密与未知数。
袁荣死后,其原本持有的辉夜之城股权由何人继承、是否将被收回辉夜之城,周不清楚。辉夜之城的股权,似乎仅遵循一系列秘而不宣的交易、转让、继承规则。袁荣的势力或许将希望就袁荣之死让周付出代价,但,即便他们仍旧有辉夜之城的股权,他们也法依据辉夜之城的规章,向周索取代价。
因为周不仅是一个辉夜之城的普通工作人员。连明舟,由于同连城与于蔚的亲缘,现在,是袁荣的同类,是另一个奴隶主。
周,在构思犯案时,考虑过,倘若自己的计划展开,自己将需要承担何种后果。
辉夜之城给员工的规章,有些部分,刻意地含糊其辞。作为阅读者,可以了解哪些行为被辉夜之城禁止,却很难了解,一旦员工做了被禁止的事,员工将被如何定罪论处。不过,众员工,多少耳闻目睹过辉夜之城给犯误的员工的惩罚。
以放走待调教的素体这件事为例,周在辉夜之城,不曾听说过哪个工作人员曾经同时给奴隶生命与自由。有工作人员违反规章,未报告首席调教师与董事会即杀死奴隶。这种工作人员被减少年终奖金。
然而,艾德蒙·罗兰不是一般的奴隶。其一,艾德蒙的身体辉夜之城的定位装置,如果艾德蒙成功逃脱,辉夜之城难以知晓他去往何处、在做什么。其二,艾德蒙是一个高功能的、明显不满辉夜之城的人,他有动机亦有能力报复辉夜之城。其三,艾德蒙被阿杜拉比预定,阿杜拉比是辉夜之城已经接待过的服务对象,阿杜拉比关注艾德蒙的调教,艾德蒙原本部队的、将艾德蒙出卖的上级,也许亦是辉夜之城的客户,也许亦关注艾德蒙的调教。
传闻,在辉夜之城,工作人员如果把客户得罪得狠,工作人员也许就要去辉夜之城给奴隶的地下室卖屁股。但,为维护辉夜之城的声誉,即便工作人员当真做了严重惹恼客户的事,只要犯误的责任可以被安给奴隶,只要奴隶被处罚、惩戒,只要客户接受这种推诿与掩饰、接受来自辉夜之城的补偿,辉夜之城不是不能从客户处保护自己的工作人员。
周曾经听说,艾尔克在接私活时收下一个学生。辉夜之城的某位股东找到艾尔克,指名道姓一个年轻人,要求艾尔克将该年轻人调教成奴隶。艾尔克却把该年轻人送进自己的产业,训练。据称,该年轻人,不日就将以实习调教师的名义入职辉夜之城。
倘若迪克杀死周,倘若连城与于蔚因此对迪克追责,倘若连城与于蔚寻求辉夜之城董事会的帮助、主张辉夜之城股东的孩子不该被谋杀在辉夜之城,那,辉夜之城,仿佛不是没有可能,把迪克调教成奴隶。
因为迪克不是奴隶主。但周是。
袁荣的势力与迫害艾德蒙·罗兰的势力大约将对周追责。连城与于蔚,持有的辉夜之城股权极少,因而,在辉夜之城董事会,不具备什么话语权。不过,辉夜之城的股东与董事中,存在主张辉夜之城的股东群体不把辉夜之城以外的争斗带到辉夜之城内部的派系,存在主张辉夜之城的股东群体不在辉夜之城用过激手段内斗的派系。袁荣死在辉夜之城以外。周与袁荣的恩怨,尽管不伤及那些能在辉夜之城董事会说上话的股东,却,倘若不被妥善处理,可能构成不好的范例。
一个股东的孩子疑似杀了另一个股东。另一个股东的后继者,用辉夜之城,把这个孩子调教成奴隶。
奴隶岛所有者的孩子,被——违背该奴隶岛所有者的意愿,在该奴隶岛——调教成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