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来攻打孙山城,为什么呢?孙山城身居天险,城坚炮利,易守难攻,武将见了基本都会哀怨兴叹。
好吧,虽然苗军侥幸攻下了孙山城,可他们一开始为什么要来攻打它呢?
孙山城离苗疆极远,更不可能在它攻略中原的谋划路径上。即使是夺下了这座城,也注定只能是座孤城。没有己方势力在后方作为依托,也绝对不可能有坚实的粮草补给线,而且极易被敌人切断退路,最后彻底变成那只困在瓮中的鳖,结局只剩活活等死。
苗军为什么要来攻打孙山城?它虽不在谋划中原的路线上,却在西部三大战区的联通的枢纽间。它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了心口处,让那几个战区元帅恨得牙痒痒,誓要除之而后快。
如此说来,他们岂不是一开始就是来找死的?
这个问题不止一个人在问,在揣度,在咒骂。可是即便那些战区谋士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也始终猜不出行军动机来。既然想不出那就干脆别想,直接合力把这根刺给拔了便是。
于是重庆派出了副帅吴安南率兵八万一路南下,贵阳派老将黄良忠领四万穿甲兵从西逼近,而长沙也是准备召集六万散兵由廖铁凡指挥于东路迎击。三支部队共计十八万人,而孙山苗军即便是整编了原有的守军,兵力也不足五万。虽然,以牛刀杀卵向来是天朝彰显军力的惯用举措,但此番部署间接也表明孙山城对三大军区的重要性。
攻打孙山,摧枯拉朽那是肯定的。尤其是听说苗军当初不敢正面攻城,变着花样耍花心思之后。这既可以说敌人是过分奸诈狡邪,也可以说这支苗军本身就没多少血性。一支没有血性的部队一向是被从军者看不起的。在行军的路上,吴安南早已想好自己三个月后向朝廷禀报功绩的奏折该如何写了。
今夜梦早。吴安国梦到了自己班师回朝后被嘉奖晋升成了战区统帅。他看到原先的那个老上级满是不舍和怨恨,可奈何地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那夜,他梦见摩柯教引起天下大乱,京城陷入危机之中。于是他力排众议,率所有兵马进京勤王,诛杀怯弱称降者,排除异己,一路登上大司马的宝座。他梦见某天老皇帝和太子莫名其妙地被人给毒死在了宫中,作为护国基石的他推选了个最为孱弱皇子顺袭正统。而在这新皇百般祈怜之下,他吴安国名正言顺地以摄政王自居。他还梦见了自己统筹天下兵马平荡四海战事,在年幼皇帝误吃枣糕噎死后,自己众望所归接管了这个国家,当上了真正的主人。他最后梦见了自己搜罗天下女子,后宫佳丽成群,儿媳臣妻纷纷献媚,自己精壮百年屹立不倒,成了世间至高上的真神仙……
这一夜,他吴安国梦见了很多,本应该睡得极好才是。
哪知,营帐外金角鸣笛渐起,西侧喊杀连连。
一小股骑兵不期而至,冲杀了进来。整个阵营顿时一片混乱。这些骑兵手中都拿着的长矛或剑刃,划破空气,直接插进了士兵们的身体。死伤者占其一,可四散奔逃者却占其九。部队全在慌乱,根本法组织有效回击。仓惶之下,许多人或是被铁骑撞飞,或是被长矛刺穿。尖叫声和哭喊声响彻天际,鲜血袭染营帐,连片成红。
敌人的骑兵一直在反复冲杀。混乱,整整一夜的混乱。挨刀子,就这样一直躺在案板上挨刀子……当初晨来临之际,人困马乏的苗军嚣张地冲出包围圈扬长退散。吴安国窘迫地从地洞里钻了出身子后,看着那满野的尸横,怒不可揭地指着孙山方向骂了整整三个时辰。
此地距孙山城尚有百里。事发突然,谁都没能想到敌军居然会长途奔涉这么远专来搞偷袭。也多亏这股子敌人数量有限,吴安国的军队虽然死伤众多,但并没伤及根本。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没过几日,这股子敌军居然又杀回来了。好在吴统帅历经上一次失败后长了记性,虽然部队仍有伤亡,可最终还是把苗军骑兵给反击了回去。
“敌人总该知道再这么夜袭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吧?”吴安国心想。
事实证明他们是知道了,但又似乎还没达到吴安国所认同的那个程度。既然夜袭没用,那就直接明着上呗!这几日,重庆军只要一开拔,苗军骑兵就会从侧翼袭来,冲杀翻搅一阵后又从另一侧逃出,游离在部队周边。吴安国同样派骑兵追击。可是他们这边都是铁甲铁鞍的重骑兵,敌人却一水的轻骑上阵,所以别说追了,连马屁股都看不上。吃了几回亏后,吴安国听取部下建议,将骑兵重甲全都卸了下来,轻装上阵去和对方拼马力。本以为己方兵多,蜂拥而出,一定能将那个群混蛋给尽数剿灭。哪知苦等一天后,没能等来捷报,却等来了自己骑兵的众多尸体。
英明神武的吴安国真得是摸不着头脑了。反复询问之下,他才终于知道自己的骑兵到底输在了哪里。
兵器,就是输在了兵器上。
我方的轻骑兵配得是长枪和重刀。而敌人呢?枪或刀只拿一件,后背却人人背着把弯弓。上阵冲杀时其实只要一件重武器就够了。等到己方骑兵追出来后,敌军早就开始四散而逃。在马枪还没够得到他们时,弓箭早已射穿了这边的身体,拉扯下来,最后能不输吗?
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过。别看这股骑兵人少,只要你部队开始行军,他们就像群苍蝇一样每天围着你转,捡几个人头就走,恶心至极。
吴安国这段时间的火气越来越大,偏头疼一得再得,整日不得安宁。好在下属又给他出了个主意。既然对付不了,那就干脆闭眼不看。将所有盾甲兵列队排在行军部队的两侧。反正这股子骑兵人数也不多,他们如若再来,冲就让他去冲。因为盾甲兵防御极高,死伤肯定不会很大。为了大部队能如期到达孙山,这点小损失他们重庆军区还是能负担得起的。
果真如这名将领所言,敌方骑兵见阻碍不了大军前行,缴获也大不如前,所以之后的伏击次数变得越来越少,后面几天更是完全没有再出现过。
如此,重庆军一路东行,终于在计划时间内赶到了孙山城。建好防御工事,率先驻扎了下来。吴安国并没主动攻城,他一直在等,等另外两波军队的到来。
作为战区副帅,吴安国其实也并非浪得虚名。他查看了孙山城周边的地形,发现此地被群山包裹却留有数道狭小通路,极易被敌军绕后偷袭。吃够袭扰之苦的他于是陆续派兵驻扎在了那些山涧口,烧木堆石,彻底将小路口给堵死了。封堵的碎物虽不是很高,却也实打实地让马匹再难行进,也算解决了后顾之忧。
没过几天,贵阳的四万人也到了。看着老将黄良忠一脸土相,吴安国表面关切实则内心暗喜,面子回来了,看来倒霉的不止他一人。
憋屈了好多天的吴安国与黄良忠商议立马攻城,新仇旧恨一起算,他要让城里的苗军也好好尝尝苦头。然而黄良忠还是把他给强劝了回来。依他所说,攻城不急在这一时,等长沙军的廖铁凡到了之后,三军再把孙山城给彻底围死,最后一举屠了那满城的贼子。吴安国一开始还有点不以为意,因为廖铁凡带过来的全都是些散兵,能有多少战斗力?而黄良忠却在那里略有深意地说:“等着瞧吧,有大杀器!”
于是,又等了三日。
当廖铁凡的军队行至孙山城附近时,那两座环山之间早已被先到的十多万人给挤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营帐联排,绵延千里,极为壮观。也不知道拆了多少帐篷,骂退了多少波人,两方军队才终于给他的工兵营让出了一条道来。
当长沙军推着那些庞然巨物走至重庆军前线时,吴安国一看,立马高兴得整个人大跳了起来。
大杀器!可全都是些大杀器!
巨臂火龙、地刺猬、豪猪鐏……真是恶有恶报,苗军自己造的孽看来终是要还在自己身上了。
吴安国豪情脉脉:“全军摆酒誓师,明日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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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中军大帐内,三位统帅早已喝得微醺,推杯换盏,相互敬让,各自诉说着一路来的艰辛。
“廖老弟,你在我阵前所放得那些机关果真会有奇效?”吴安国略带醉意地问。
“放心吧,吴将军。这可是我姨夫好不容易从杨忠禄那呆头手里抢过来的宝贝,绝对好用。今夜,那谢一节要是敢来偷袭,我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这地刺猬和豪猪鐏可是谢五常做出来的防守利器啊,对方骑兵来多少,我保证他死多少!”廖铁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黄良忠笑着说:“那倒霉蛋谢一节怎能想到自己会败在兄弟做出的东西上,哈哈哈!”
三人狂笑……
吴安国再次举杯向两位敬酒:“此战之后,你我三人定当荣耀而归,他日飞黄腾达,可别忘了彼此的交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