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查看节目流程的曺圭贤只是仰起头，眼前便是一黑，似乎有片雪落在唇上，冰凉又柔软，颤抖着却不甘融化。
在待机室里化好妆闲不住而出门来的李赫宰跟慢他一步的李东海，便迎面撞见自家脾气最暴躁的哥拽人的一幕，还没开口喊人就愣在了原地，那帽子真的太大，瞬间盖住所有令人望眼欲穿的真相。
眨眼便松手直起身的金希澈笑了笑，神态自然地抬手揉揉曺圭贤兜帽落下后露出的脑顶，并没有再说什么，也不知道李赫宰心里涌起怎样惊涛骇浪的他转头道：
“你们两个怎么出来了？化好妆没？”
“……啊……嗯……”
仍回不过神的李赫宰迟缓地出声应答，金希澈便抬脚几步走进待机室，自语时还不忘提醒两人：“看来我到的时间刚好，直接换衣服准备……赫宰你们两个别跑太远，没多久就要开始录制了。”
“知道了，哥。”
答话的李东海绕过柱子似的李赫宰扑向曺圭贤，胳膊圈着他的肩膀晃来晃去地问：“圭贤呐，圭贤啊！亲没亲？亲没亲？亲没亲？你和希澈哥到底亲没亲？如果你们亲了的话，那我也要！”
刚被金希澈突然袭击的曺圭贤耳边正环绕式响着自我开导，‘那可是金希澈啊，做什么都不让人意外的金希澈啊……’，抬手便堵住嘟着嘴凑过来的李东海，不留情面地把这张自己十分喜欢的脸推开，笑着说：
“没有，不行，东海哥想亲就去亲希澈哥吧，我这还没看完呢，刚定的咖啡喝没喝？在待机室的饮水机旁边放着。”
被简单分散了注意力的李东海蹦蹦跳跳转身去拿咖啡，李赫宰则晃悠到曺圭贤身边坐下，左看右看都没从视线落在纸面的人脸上找出端倪，膝盖轻轻撞了撞，小声问：“真没有？”
曺圭贤瞥李赫宰一眼：“希澈哥是什么样的人，银赫哥比我要更清楚吧，我认为是必须没有。”
那就是真的亲到了，默默给出答案的李赫宰抿抿唇，他当然知道那位哥是怎样的人，而且平时成员们之间也没少做亲密举动，可此时他却怎么都感觉不对劲，心里拧成一团乱糟糟，没察觉自己的嘴巴已经不开心到撅起。
曺圭贤摸进衣兜翻找起来，随后拽过李赫宰的手把一根棒棒糖塞进去，再全部握住晃了晃，软声道：
“仅此一个，就给哥吃了，别告诉其他人啊。”
“什么啊，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吗？”
李赫宰抱怨归抱怨，脸上却老实的笑起来，扒开包装将棒棒糖咬住的同时反抓住曺圭贤的手，沿着筋脉骨骼全部都要细致捏过一遍才肯罢休，有些含混不清地说：
“你现在可以开始工作了吗？记得哥说你医院复查报告还有些问题，这不是又犯了中耳炎吗？”
“不工作怎么赚钱吃饭啊，身体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麻烦吧，银赫哥不也是这样？现在是大队活动期，整个经纪人组都在，我来分担些不算重的工作刚刚好啊。”
“我又没受过重伤，都是训练表演中的轻伤啦，你怎么能跟我差不多？要好好照顾自己呀，圭贤。”
“我成年了，当然会照顾好自己的，别担心，银赫哥之前去演出有发生什么吗？”
“说起来那天表演时候我撞见……”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被喊到名字的李赫宰起身进闹哄哄的待机室去找他的那杯咖啡。
确认周围再没什么看热闹的人影后，脸上佯装的平静全部散去，曺圭贤神色奈，弯腰把脑袋埋进手里使劲揉了揉，从耳朵到脖子红成一片，深吸口气重新直起身，脚尖蹭着地面前后晃动几下，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
“还说不是小孩子，想亲就亲，注意力涣散，一个糖就哄好，你们这些家伙都在搞什么啊……”
＊
朦朦胧胧间李东海看到熟悉的景象，落在脑袋上的触感与温度是那样的令他想念，窗外风吹过的声音、翅膀扇动的声音，室内机器运转的嗡鸣声，消毒水的味道似有似，他抬起手想要握住什么，却抓了个空，同时整个身体里满溢的难过让他开始瑟瑟发抖。
“唔……唔哈……”
从梦中惊醒的李东海浑身颤抖，整张脸都湿透了，嘴里满是泪水的咸涩，喉咙滚动着把哽咽哭声重新咽下，借着窗外的浅光确定疲惫的利特没被他吵醒，再没睡意的他下床后脚步虚浮地晃出房门。
李东海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爸爸离开的现实，这些日子来也觉得他做得应该很好，成员们也从小心翼翼的照料关心变回没心没肺的打打闹闹。
但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李东海只是梦到了曾经生活中的一幕，他就要被那份失去给击穿击垮。
爸爸再也不能摸着他的头夸奖他，家里的那盆花再等不到一直为它浇水的那个人，回家吃饭时永远会缺少的那副碗筷，他的人生是真的失去一块……
李东海流着泪茫然的在黑夜里挪动脚步，却突然被客厅里的些微光亮吸引过去，有个人正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在上面敲打。
没能看清的李东海又走近几步，眨了眨眼滚落一串泪水才见到戴着眼镜抬头看他的曺圭贤。
哭得稀里哗啦的李东海令曺圭贤眉头微皱，他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脑放旁边，起身拉着李东海坐下，又用一大团纸巾糊满湿漉漉的漂亮脸蛋。
等李东海收拾干净自己拿开纸巾时，一杯热气腾腾的可可就在眼前，没听到曺圭贤走动声音的他沉默片刻，接过来拢在湿冷的手心，身下的沙发凹陷又弹起，温暖的另一个人便坐在旁边了。
曺圭贤用自己先前裹着的被子把呆愣迟缓的人包上，拿回电脑继续编写邮件，李东海吹着热气小口小口地喝起来，涣散的目光不时落在电脑上，时不时出现的报表图形让他眼睛更加茫然。
等空杯子放到桌上，李东海把被子边角浅浅搭在曺圭贤另一边的肩膀，脑袋枕着骨头有些硬的这一边，闭上眼睛还能听到咚咚的心跳。
似乎李东海身体里长出来要把他贯穿撕碎的痛苦悲伤都被暖呼呼的可可溶解，在曺圭贤从始至终的沉默中他心神安定又松缓，什么也不用说，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就很好了。
在李东海沉沉睡去的呼吸里还透着浓重鼻音，脑袋从肩膀一路滚到大腿后，曺圭贤敲打键盘的动作才停下来，活动活动有些酸麻的肩膀，拿过旁边的抱枕把自己的腿从李东海脖子底下换出来，再把被子给他盖好后才起身，却被站在黑暗里的人吓到差点跌倒。
幸好曺圭贤保持住平衡才没一屁股坐到李东海脑袋上，揉着心脏嘭嘭乱跳的胸口，他长腿一迈抓住伸手试图扶他的艺声拐进走廊。
“哥干嘛一声不吭，差点吓死我了，这黑咕隆咚的人吓人真会吓死人的，你看我心脏跳得有多快……”
一句话都没能说的艺声手掌被迫贴在身前高个弟弟的胸口，透着热意的轻微震跳一下下传到掌心，对方还压低声音凑在耳边说话，呼吸全喷在脸上与敏感的脖颈，体温瞬间升高的同时艺声觉自己穿过血肉骨骼摸到了曺圭贤跳动的心脏。
“……艺声哥怎么不说话？东海睡得很熟，我们小点声不用担心会吵醒他。”
自己说了半天，结果一句回应也没有，曺圭贤疑惑着松开手摸黑去找艺声的肩膀，手指却不小心戳到正好张开的嘴，十分准确地敲在艺声的门牙上。
“我呀！”
蹭过湿软唇瓣的指尖被艺声羞恼地拽下去，知道闯祸的曺圭贤老老实实不再乱动，艺声舔过牙齿又舔了唇缝，只感觉他睡觉浅真是遭罪。
借着曺圭贤背后的光亮，艺声试图一报还一报地抬手按下老实起来的弟弟的脑袋，贴着圆润耳垂轻声道：
“我听到东海走动和你到厨房弄出的声音，醒了所以过来看看，现在他睡在沙发，你要回房里睡吗？”
艺声是知道他有半夜摆弄电脑就直接睡沙发的习惯，说着话嘴唇却不时碰到曺圭贤的耳朵。
艺声思维瞬间发散到碰起来软乎乎的，不知道咬起来是什么感觉上……
曺圭贤缩缩肩膀：“今天没铺被子，这么晚了也不方便折腾，我回沙发挤一挤对付过去就……”
“沙发太小了，你过来和我一起吧，床分给你。”
不等曺圭贤说完，艺声就不容置喙地拉着人转身回房间，关上房门两人坐到一张床上时他才有种羞涩涌上心头。
艺声是一冲动便什么也没想，也不知道曺圭贤会不会尴尬、能不能适应两个人一起睡，结果没等艺声平稳情绪再开口，曺圭贤就已经翻身上床，还掀开被子拍拍留出的一半床，非常有主人姿态道：
“哥快过来睡，明天你还有早上的行程呢。”
短暂语的艺声默默躺过去盖好被子，跟端端正正闭眼平躺的他不同，侧着身的曺圭贤正面朝他，呼吸快一阵慢一阵，显然是没睡着，艺声转头对上双在窗外光亮里闪动的漂亮眼睛，不由出声问他：
“干嘛不睡？”
“我不抱着什么睡不着呀，”曺圭贤笑了笑，洁白牙齿一闪而过，又凑近艺声小声说：“所以可以抱着哥吗？”
心里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找机会捉弄他，艺声却还是缓慢点点头，曺圭贤立刻伸出长手长脚把他整个人连带被子一起圈在怀里，满足地蹭了蹭枕头，下巴贴着艺声肩膀闭上眼睛。
从没有过以这样姿势睡觉的艺声合拢眼帘，呼吸间满是曺圭贤身上清爽又透着丝丝甜的味道，在对方呼噜呼噜的打起鼾声时，艺声本以为这又会是个不眠之夜，却没想到只是在脑海写了二十三个数字便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