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平安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鼻尖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身下床板生硬,伴着奇怪的臭味儿,经久不散。他被熏醒了,睁开眼时,草杆堆成的天花板又扎人又不舒服,泄着草料的味道,混合在矮小的三角形草料堆里,实在难以想象这竟然能供人睡觉。
“平安!平安,你阿母……”门外倏地闪过一人,似乎是一块儿皮质料子用了草绳在腰腹绑紧了,便成了衣服。“平安!平安!”她着急呼唤。“就来!”平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生以来没住过这种地方,害得他腰酸背疼,鼻子更是难受。
他出了那草堆时,正正惊呆了。
一片似乎刚下过雨,而浑浊不堪的泥地上,有的妇人们将不堪用的草杆铺垫在泥土中,好方便人行走。也有的跪于地面,不时向着东方眼含热泪。平安环顾一圈,发现自己的草料堆竟然算好的,妇人们,包括老人和孩子,甚至只能睡在污浊的土上,且大多脸色蜡黄,疲倦不已。
平安跟随那人小跑,这片……栖息的地盘,也没有围墙篱笆,往上看,能看见远方巍峨高山,和近处的溪水河流,不时有兔子和野鹿经过,更远处,一匹狼追逐着鹿群。
……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一觉醒来时,为何到了这里!可我不在这里,那又该在哪里!
“笨货,往前走!”身旁一道浑厚的声音,平安赶紧扭头,却并没瞧到人。他两眼间都是问号,脑袋乍然转不过圈。犹犹豫豫的,跟着那人走上土坡,看向另一个,仅能住一人的三角草屋来。
“平安,你阿母她……她……”妇人掩面哭泣,跪行于地。平安愣了几秒,跪着钻入气味儿浓厚到要吐的草屋中。被称为平安阿母的并不年轻的女子躺在地面上,腹部有一处伤口,不曾治疗过的地方,早就溃烂破脓,伴着感染和高烧,女人,已经要不行了。
“平啊……平安……”她呼吸急促着:“袁氏……袁氏交给你,你一定要……一定……”她甚至连最爱的儿子的脸都没摸到,就撒手人寰。平安看那举起的手落了地,听身后此起彼伏的痛哭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可胸中的激痛法自抑,眼泪泼洒而出,平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能按着脸痛哭,脑海里满溢着后悔以及因为能为力而起的愧疚难安。就在这一片永久的悲伤中,平安忽的又听见了声音。
是机械音。
“宿主你好,现在为你启动模拟建造游戏模板。”
在一阵阵短促的aing音中,平安眼前的昏黑变作一张大地图,大部分地区被迷雾覆盖,只有米粒大小的地方,露出一个脚底板样的空间。平安想,这可能是他们袁氏一族生活的位置。
“主线:带领袁氏一族统一其他各部,并传承其称号。”
哈?
“附加支线:宿主袁平安活到寿终正寝。”
这……平安看看这从未听闻的生存环境。
“附件支线:与其他部族联姻。”
平安看看妇女们,他作为新时代人,怎么可能包办婚姻。
“附加支线:开通商贸交流。”
……
“附加支线:在农、商、工、武或其他领域被世人称颂。”
…………
我擦咧。
越来越难了啊。
平安愁眉苦脸点击大地图右上角属于自己的一点,画面很快切为近景的二维俯视图。几个白点在地图上走动,大多数却一动不动。而右侧有一列下滑菜单。一些是黑色的,不能点选。白色的为人口、农业、商业和安全。
平安挨个点击,看着朴实华对他的治理度大加批判的词语,他牙酸。
“平安,不!族长……族长,请问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身后带领平安来的女子,正是往日跟随平安阿母照顾部族的姑娘。虽然不知这袁氏一族内男子在何处,平安也只能就着现有的人口,盼望自己寻回到记忆之前,可以让这些人过上好日子。
“将我娘埋葬后,我有话要说。”平安压低了嗓音。从今以后,他要真正成熟起来了。一个族长,不是虚缥缈游戏中NPC死活全然不顾的玩家,而是一个活生生,负担一个部族性命的族长。
……
“是。”
平安退开后,几个身强力壮的妇女不露嫌弃,习以为常的拖动平安阿母身下的木杆和草垛,将人抬起后寻到聚居地的外围,平安指明的一棵树下,埋葬了。“愿阿母往生极乐世界。”平安双手合十,却是下意识的。
一直站在平安身后的女子不懂,便也跟着照做照念,还在悲伤中的族人就也跟着学,虽不懂意思,却好像冥冥中有了一股力量,让她们坚持下去。“大家!”简短的丧葬仪式结束后,平安站在凸起的泥土前,秉着那张还未长开的脸,严肃着。
忐忑不安的族人们抬头瞧着他,目光中只露出犹豫和彷徨,他们就像一群居定所的流浪汉,即便有了部族,却还是朝不保夕。平安一愣,身子骨都在颤,说他伪善也好,虚伪也罢,这一刻,他是真的,想用这具身体,把这个部族经营好。
不是为了成就感,而只是……只是内心的驱使。
“我阿母去世了。”平安淡淡地,尽量让表情更加自信。“她临终前,将袁氏部族托付给我,我就会尽己所能,让大家吃饱穿暖,努力地,骄傲地活下去。”他看向所有人麻木的眼神。“我……我们,是袁氏部族,每个人,都是一股力量,我们拧成一条草绳,就一定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
平安动员几句,就让自己忙起来。悲伤时,只有做事,专心致志地做事,才能短暂地忘掉烦恼。“你……对不起,我忘了你的名字。”让所有人排队站好,平安指指一直跟随身后的姑娘。“我是木灵,是前族长为我取的名字。”木灵是被族群抛弃的孩子,被袁母捡回后,一直忠心耿耿。即便生活困苦不堪,也从没半点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