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鵂剛從睡夢中轉醒,就有感今日大概會過得頗爲不順。
具體上倒也沒有什麼值得深究的原因,而是更純粹、沒由來的一股煩悶堵在胸口,令他心情有些浮躁,不必多想便知上輩子常見的情緒病問題時隔多月再次來襲。
困難地睜開雙眼對上躺在身側一臉玩味注視着他的仇梟,邢鵂趨近本能地往仇梟懷裏鑽去,手腳並用將對方纏緊,再次闔眼入眠。
似在撒嬌的舉止勾動心中情愫,仇梟稍微使力回擁邢鵂,溫柔親吻懷裏人,片刻後輕聲哄其鬆手,以便起身洗漱更衣。
邢鵂雖仍想和仇梟溫存,卻不願在仇梟面前做出鬧脾氣的行徑,更不能放任仇梟將屬於他的日常工作搶去,只是心情實在鬱悶,便拖着腳步緩緩下床拿了盆子走去盛水。
仇梟見他表情着實不對,奪過水盆命邢鵂乖乖坐着,先將自己打理好後轉身拿了條乾淨濕布,替窩在床上的邢鵂擦拭臉和脖子,動作輕柔像極對待珍貴寶物,換洗完畢的同時亦令邢鵂的心情得到些許舒緩。
然而情緒的事沒那麼容易得到改善,按平日來說,邢鵂在仇梟做菜時未免礙手礙腳只會站在稍遠處見機遞上碗盤,這會兒卻什麼都不做近乎是貼在仇梟身邊,連睡醒後想來廚房幫手的邢朗和邢睿亦看出他們二師父既奇怪又呃...有點擋路,但倆孩子畢竟還是尊敬邢鵂,沒胡亂說話反倒靈巧地接替遞送碗碟的差事。
不久後,熱騰騰的飯菜皆已完成,邢鵂拒絕小徒弟的幫忙,讓倆人先隨仇梟到屋裏坐好,來回走了兩趟總算把所有食物都擺上桌。
邢朗和邢睿立馬接過邢鵂給他倆添的米飯大快朵頤,仇梟見邢鵂悶聲吃着白飯便挑了些平日愛吃的菜至邢鵂碗裏。
“您...別管我,屬下沒胃口也不餓。”邢鵂面帶鬱色默默把菜夾回仇梟碗中,倆孩子時至今日從未看過邢鵂這般反應,一時驚訝得忘了合嘴。
不想他倆弄髒桌面的仇梟嫌棄地出手拍了下倆孩子下巴,倆人這才急忙閉嘴將食物嚥下。
仇梟勺了匙蒸蛋到邢鵂嘴邊:“至少吃些蒸蛋。”
“不...好。”邢鵂本想躲開卻發現仇梟態度堅定,無奈下只能聽話張嘴,任仇梟餵了好幾口的蒸蛋。
一頓飯在微妙氣氛中結束,邢朗和邢睿清洗好碗筷立即逃去搗藥練武自發學習,仇梟靜默跟在邢鵂身後,看對方動作焦躁地把碗盤排好風乾,就聽悶悶的聲音從背對着他的人口中傳來。
“屬下今天心情不好...”
仇梟淡然道:“嗯,我沒瞎不會沒瞧出來。”
“屬下其實沒有任何不滿,就是心裏煩。您會不會覺得屬下...”邢鵂輕嘆口氣,試圖偷偷打量仇梟臉色。
憶起以往曾有過與原本相處還不錯的同事因各方壓力引發自身不穩情緒而起了口角,甚至差點承受對方一拳的經歷,不由心下一涼。
並不高明的偷瞄行為自然被仇梟逮個正着,仇梟眼看邢鵂突然像是垂頭喪氣的大狗拉聳下肩,勾勾手道:“過來。”
邢鵂當即抹乾雙手走到仇梟面前,剛說了‘屬下’二字便被仇梟抱進懷裏,溫柔輕撫著頭。暖心的溫度令邢鵂不禁伸手攀上仇梟後背,褪去不安放鬆力氣倚在仇梟身上。
仇梟問:“要不和我說說?”
邢鵂想也沒想斷然搖頭,隨即又小心擡眸:”屬下不知道怎麼樣能說得清楚...不如您就當屬下磕傷腦袋,可能過一會兒或明天睡醒就沒事了。”
仇梟笑着輕捏邢鵂鼻尖:“我家邢鵂要真磕到頭我怎能不理,你按你想到的說便是,我聽着。”
邢鵂遲疑許久終還是敗在仇梟的目光注視下,拉着仇梟到屋外找了處偏離小徒弟視線範圍的角落,窩在仇梟懷中席地而坐。
仇梟向來拿邢鵂毫無預警的撒嬌舉動沒轍,環上邢鵂腰際將對方摟緊,耐心等候邢鵂做好開口準備。
邢鵂邊思考邊磕磕巴巴陳述自身情況,說完沒等到仇梟任何反應,略感緊張想回頭窺探,怎料仇梟竟突然往前將下巴靠到他肩上,輕輕吻了口他臉頰。
仇梟道:“反正我聽懂了你的意思,只要你別犯傻弄傷自己,就算你一時煩躁把那倆小蠢蛋的屋給掀了也隨你。”
邢鵂有點意外仇梟的反應如此平淡,問道:“您不嫌屬下事多?明明老大不小又是自己的問題...卻不能好好處理,給別人添麻煩?”
仇梟盯着邢鵂反問:“以前有人嫌過你?”
邢鵂眼神一暗,動了下嘴角卻沒回答。
他知道不能要求他人必須體諒情緒病患者,他也從來不認為患病是給人製造問題的合理藉口,但有些人知道你有精神方面的病後,別說投以異樣眼光,有任何事情就算並非他的錯,也會以他情緒不穩為由,把所有責任過錯都推到他身上。
反正他要解釋也說不清楚,一旦情緒激動聲音大了點,就會被嘲諷說是又犯病了,叫他不要多說,趕緊去吃藥。
仇梟頓時明瞭,柔聲道:“你不說了,這是目前尚未聽過的病,我可最愛各種疑難雜症,又怎會和你以前舊識有相同想法。在我看來,我家邢鵂偶爾耍耍脾氣與大狗撓爪無異,挺有趣的,何以怪哉?”
這是除邢鵂兄長外首次有人明確表示全然不介懷,甚至還有縱容之意,無論仇梟心裏是否真如其所述都足以令邢鵂倍受感觸,垂下眼道:“您待屬下真好。”
“傻子,說這...”仇梟側過頭,留意到邢鵂眼角泛紅,心裏一軟便只想哄對方開心,“不待你好要待誰?我不討厭我家大狗鬧脾氣,但我不喜歡看你一臉難受,你現在可有想做什麼?我陪你。”
邢鵂如實回答:“屬下只想和您安靜窩在一起...”
“好。”仇梟含笑抱着邢鵂往後一躺,倆人緊貼彼此享受靜謐時光。
停下搗藥動作的邢朗好奇張望倆師父的動向,瞧見遠處兩道熟悉身影似乎正在歇息,放下手中藥材就想跑去找倆人。
邢睿趕忙將邢朗攔下,讓他莫要驚擾倆師父,邢朗卻是不解看向邢睿。
邢朗道:“睿兒你爲什麼擋我路?大師父和二師父又沒在忙,人家想看看二師父怎麼樣了!”
邢睿把邢朗推回原位,嘆氣道:“你這小笨蛋懂什麼,二師父若是無事自然不會和老狐狸躲那麼遠,何況有老狐狸伴着,你再跑去就只是添堵,我們繼續做我們的就是。”
邢朗氣鼓鼓地嘟起小嘴重新踩着藥碾子:”唔、人家才不是笨蛋,睿兒欺負人,我不理你了!”
幾乎沒見過邢朗生氣的邢睿被這麼一嚷嚇了一跳,發現邢朗還真不願再搭話,只得拉下臉面開口道歉。
邢朗撇過頭賭氣哼哼唧唧,直到邢睿保證再也不叫他笨蛋,還破例喊了他聲哥,才表情一變恢復笑顏。
這廂,邢鵂賴着仇梟睡了個安逸午覺,一個時辰後醒來大腦仍有些迷糊,然心情卻已不似之前糟糕,趴在仇梟胸前悄悄用指尖描繪眼前姣好面貌,情不自禁偷親了下柔軟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