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鵂本能輕拍三下手中木盒:“您怎麼亂說話...也太不吉利。”
仇梟看他動作奇怪,不禁提問:“你拍木盒是何意思?”
邢鵂在三道好奇目光注視下解釋道:“呃...就屬下‘以前’待的地方...若是說錯話就會摸木頭去晦氣?”
“這有何道理...算了,既是‘以前’的事,那合不合理都無所謂,我也就隨口一說哪那麼容易靈驗。”仇梟掃了眼邢鵂與提着藥包仰頭望着他倆的小徒弟,“何況那血蔘我多個月前早就熬成湯藥讓你們服下,我這小笨徒弟當時不還多盛了碗給這鬼靈精,害得這鬼靈精流了堆鼻血。”
突然被提及的邢朗眨眨眼對憶起當時而有點尷尬的邢睿露出笑容,邢睿小臉一紅忘了計較,牽緊邢朗的手前後搖晃。
邢鵂低聲唸了句:“您那時又沒說放了血蔘...”
“嗯?”仇梟微微瞇起雙眼,邢鵂立即搖頭回說沒事。
四人隨後又在途徑佛具店時依邢鵂建議買了尊送子觀音像,仇梟雖沒搞懂他們爲何非得如此費心準備多份賀禮給個閒雜人等,但看邢鵂挑得高興,便只是在旁含笑凝望,並沒阻止對方掏錢付賬。
完成添購事宜的四人既不趕時間便決定稍微四處閒逛,倆孩子趁此買了幾樣之前沒見過的小玩意兒把玩。
邢鵂想到現代婚禮上的小孩們都會打扮得漂漂亮亮,逐向仇梟提說想給倆徒弟做套紅裝,仇梟無語歸無語,還是認命到布莊買了些紅色綢緞,打算讓山莊僕從幫忙縫製。
婚宴當日,磕着瓜子等待倆徒弟完事出發的仇梟蹙眉打量了會兒穿得紅彤彤的倆孩子,朝正在替邢睿整理束髮的邢鵂道:“這倆也太招眼,要不知道還以爲是這倆的喜事。”
邢睿頓時面泛喜色,邢朗歪着頭回道:“大師父,我們還太小怎能成親呢,要也是以後的事。”
“我管你倆以後如何。”仇梟彈出片瓜子殼砸向自家徒弟的腦袋。
邢鵂不禁笑道:“屬下覺得這身衣服襯得朗兒和睿兒臉色紅潤很可愛,屬下以前看別人結婚...就成親時都會給小花童呃...小孩子們好好裝扮,而且也不費事。”
束好髮的邢睿得到邢朗點頭贊好後問:“二師父,您剛剛好像說了花童?那是什麼?”
邢鵂被這麼一問倒有些無法回答,現代的某些習俗或說習慣雖普遍常見,但他一沒經歷過,二又沒研究查證,自然只知大概卻不瞭解真意。
“呃...你們要沒聽過那可能就是我出生的地方特有的,不少人成親時都會找模樣可愛的男孩及女孩當花童,具體我也說不上他們要做什麼...大概是讓新郎官和新娘牽着,代表好運、早生貴子?”
邢睿依然困惑:“可是那和花有何關係?”
仇梟早料想到邢鵂口中突然蹦出的奇怪詞彙大概是與上輩子相關,看邢鵂支支吾吾便好心爲其解圍:“你這鬼靈精怎那麼多問題,再拖天都黑了還去什麼婚宴,拾掇好了就滾上車去。”
“臭老狐狸!”邢睿朝仇梟吐舌,在仇梟把手中瓜子殼射來前拉着邢朗逃出房外。
兩刻鐘後,四人來到掛着紅布、散發喜慶氣氛的濟世堂後戶,誠如帖上所言,此次婚宴僅擺出兩張酒桌,連四人在內不過十餘名賓客受邀出席,當中多數還是街頭巷尾的平民老百姓,除水掌櫃和忙着招呼賓客的齊大夫外無一熟面孔。
原先走在前方的邢朗邢睿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怕生,躲到仇梟與邢鵂身後探出個頭偷瞄在場人群。
仇梟把賀禮塞進比平日少了份忌諱,乃至大膽和他勾肩搭背的齊大夫手中,拍開對方手臂,抓起倆孩子外加同樣略顯怯場的邢鵂到空着的酒桌入席。
仇梟和邢鵂往那一坐自然不會再有賓客敢湊去與他們併桌,一個眼神冰冷似在警告他人勿要搭話,一個面無表情仿若世人欠他上百萬兩銀子,雖說倆人和倆娃娃看起來俊是俊,但一般百姓惜命得很,並不想讓自己捲進麻煩事中,唯有在和倆娃娃對上眼時友善和藹地微笑點頭。
齊大夫畢竟邀了十餘人,要四人外的所有賓客共擠一桌實在不怎實際,最終水掌櫃在其他人的眼神暗示下默默挪動身子尬笑着坐到仇梟對面,幸好邢朗和邢睿與水掌櫃關係還算不錯,有一搭沒一搭陪他閒談。
仇梟瞥了眼身旁面色僵硬的邢鵂,問:“你怎了?”
邢鵂給仇梟與自己都倒了杯茶,湊到仇梟耳邊道:“人多,屬下有點不習慣。”
仇梟不由失笑,喝了口茶道:“就這幾人還叫多,又沒讓你和他們打交道。算了,一會兒待那倆餓死鬼吃飽我們就回去。”
邢鵂帶着對倆徒弟的歉意微微點頭:“...好。”
齊大夫看所有賓客都已到達,交代今日特意前來幫忙的萬里香廚子和店小二趕緊上菜。
或是因譚苓和齊大夫家中既無長輩又皆非墨守成規之人,邢鵂本以爲新娘子在洞房夜僅能待在臥房不宜見客,怎料卻看齊大夫攜扶換上一襲嫁衣、淡妝輕抹的譚苓與仇梟等人同席。
邢鵂就近觀察了會兒齊大夫和譚苓的穿着,雖說倆新人幾乎跳過所有繁文縟節,可除卻譚苓沒戴鳳冠披着蓋頭外,衣着方面倒是和以往在電視上常見的造型差別不大,甚至看得出布料及刺繡更爲精細講究,想來砸了不少銀子讓人連日趕製。
“那個...邢大哥、鬼醫...”譚苓躊躇片刻,在一桌人關注視線中就前陣子的事向邢鵂和仇梟斟酒道歉,“之前是我魯莽了,希望你們別見怪。”
邢鵂伸手製止譚苓動作:“我不沾酒,事情過去就算了,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不需要顧慮那麼多,你能遇上齊大夫這如意郎君是件好事。”
“嗯,如他所言。”仇梟淡淡投去一眼,看在邢鵂面子上就不出言攪和。
齊大夫和水掌櫃都是會看眼色的人,平日裏總認定仇梟和邢鵂都難以親近,尤其邢鵂在一般情況下就只是木無表情眼神兇狠地守在仇梟身側,導致他們至今還未能有膽量和邢鵂聊上幾句,這下看來邢鵂卻是比仇梟更爲好說話些,逐試探性與其攀談。
仇梟瞇起眼仔細觀察二人葫蘆裏賣什麼藥,然齊大夫和水掌櫃發起的對話內容都是些瑣碎雜談無聊得很,邢鵂看得出倆人僅是試圖和他打好關係,儘量耐下性子簡略回答。
不一會兒,邢鵂主動反問齊大夫和譚苓如此省略或該說幾乎沒遵守一般民間成親流程的原因,倆新人互看了眼,對此意見倒是相同,相視一笑由齊大夫開口解答。
“我倆不想把親事弄得那麼複雜費力,反正隨那些禮俗也不代表感情會更深厚。實話告訴你,我倆各自的爹娘也曾規規矩矩辦婚慶,結果還不是生活不睦,人離家散。”
齊大夫道:“我倆就想,即然如此何苦需要浪費時間精力還有銀兩辦那些讓人看的東西,苓妹本想連這宴席都不辦,私下拜個堂結爲夫妻就行,可我以為再怎麼還是得讓街坊知曉爲好,我不想他人胡亂猜測委屈了苓妹。”
譚苓搖頭:“是我說我不需要三書六禮也不在意別人怎麼看,能和情投意合的人安穩度日白頭偕老才最可貴。我要不喜歡,你就是擡着八人大轎我也不嫁,否則我隨便挑個武夫都不可能嫁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還不看你溫柔人好又和我有相同經歷。還有你...怎還叫我苓妹!”
齊大夫忙改口:“是、是是,娘子。”
小兩口說着開始含情脈脈相互凝望,不說同桌的仇梟等人覺得這倆甜膩到讓人不適,水掌櫃更差點沒憋住噁心反胃把到嘴的酒水吐了出來,表情僵硬尬笑着將小兩口趕到隔壁桌去給人敬酒,總算暫且解決渾身泛起雞皮疙瘩的窘境。
仇梟靠向邢鵂,問道:“你對三書六禮那麼有興趣?要不我比照辦理?”
邢鵂古怪地看了眼自家主人:“屬下只是好奇。就像齊大夫和譚姑娘說的,過日子更重要,屬下有您送的同生蠱那不是比什麼都難得,而且屬下一個大男人要呃...三書六禮幹嘛。”
仇梟託着邢手背細細摩挲:“也是,我家邢鵂得一直跟着我,哪會在意這些俗事。”
全然不顧他人在場的親暱舉止令好不容易平靜下的水掌櫃差點又要吐,腦中忽然閃過好些月前被他當作流言蜚語、關於鬼醫與其隨從的傳聞。
這幾日,他從他齊兄弟和譚苓口中得知讓譚苓掉淚的對象爲鬼醫那隨從,只是那倆說得零碎隱晦,他一直沒懂鬼醫那隨從怎就因鬼醫而不娶親,現在看來...淦,他爲何非得坐在這兒?!
水掌櫃側過身想找倆娃娃取個暖,豈知倆娃娃竟也窩在一塊兒交頭接耳根本無暇理他,最後眼神掃了四周一圈,無奈擠出乾笑,默默替自己倒酒獨酌。
很好,趕明早他就去街口找黃媒婆給他討個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