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朗的‘小椹’在他和邢睿勤奋照料下总算于某日结出满树果实,大清早吃完早饭,发现这好消息的邢朗立即乐呵呵地拉着饱食餍足昏昏欲睡的邢睿开始采摘桑椹果。
仇枭待邢鸺收拾好碗筷一同到屋外纳凉时,就看俩徒弟正努力把小竹篮填满。
谷中耕地种植的桑椹树在成年人看来并不算高,但对俩小孩而言却是法轻易触及的高度,邢朗没作多想便将邢睿背到肩上,硬是叫有话想说却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邢睿努力伸长双臂摘取生长在上端的果实。
俩人摇摇晃晃不怎么稳妥的滑稽模样惹得仇枭嫌弃蹙眉,邢鸺倒觉自家小徒弟可爱得很,望着俩孩子露出淡笑:“朗儿、睿儿,你俩小心点,别摔着。”
仇枭走近将邢睿抓下丢到一旁,敲敲邢朗的脑袋瓜:“你这小蠢蛋是忘了你那宝贝弟弟会轻功?还有你这鬼灵精是哑了?不会告诉这小蠢蛋别瞎费劲。”
邢睿委屈嘟囔:“我不没机会说嘛,我也没想会被朗儿背肩上...”
邢朗抓抓头扬起笑容:“嘿嘿,大师父,徒儿太心急给忘记了,那睿儿你负责采上面的,我继续挑下面的!”
俩孩子各自分工将树上剩余不多的桑椹果实采下再以湖水稍微冲洗干净,随即讨赞似地眨巴着眼,把小竹篮递至俩师父面前。
仇枭挑起颗浅尝半口后餵给邢鸺,邢鸺向来颇爲喜欢桑椹那有点甘甜酸涩的味道,且又是小徒弟努力多时的成果,逐伸手摸摸小徒弟,把小竹篮推回给俩孩子:“挺甜的,你们大师父说这桑椹不作药用,你们可儘管拿去吃。至于吃不完剩下的,你们大师父会拿来做成桑椹干。”
邢朗和邢睿一听也不客气,抓了把桑椹往嘴裏塞。俩人虽然并非第一次嚐到桑椹,可毕竟仍是小孩子味蕾,剋制不住为那淡淡酸味皱起小脸,缓下劲后又再接着塞进下一口。
“瞧你俩这彷彿小饿死鬼投胎的样子,还怕我们和你抢食不成?”仇枭瞟了眼吃得嘴边一圈红、衣襟袖口上皆沾染着桑椹汁的邢朗,“尤是你这小蠢蛋,怎如此吃没吃相,你那宝贝弟弟是惹人烦了点,可至少还人模人样。”
“主人。”邢鸺总觉眼巴巴望着他的邢朗有些可怜。
仇枭啧了声,嘎然闭嘴:“就会宠他俩。”
邢睿心疼邢朗挨训,抡起袖子就想给对方擦嘴,邢鸺见状赶忙制止,掏出块帕子替邢朗暂时抹去嘴上红液,牵起小徒弟走向湖边,准备爲其清洗一番。
此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破风震动,一大二小还没察觉到异样就被仇枭倏地拦腰护至身后,紧接着两道重物坠落湖中的声音响起,回神竟见喷溅出夸张水花的湖泊中浮现俩不速之客的身影。
保持清醒的女子拖着双目紧闭、似乎失去意识的银髮男子爬上岸后看向仇枭等人,虽对几人抱有警惕,然自身却也受伤不浅,在昏死前决定咬牙放手一搏,磕头请求道:“救他。”
邢朗和邢睿向来不习惯面对陌生人,看那女子说完话就倒下也不敢贸然向前靠近,忐忑躲在俩师父身后。
仇枭与邢鸺同时擡头望向遥望际的山壁顶端,这是仇枭在谷中生活这么长时间以来首次见到真有人从上落下,更诡谲的是那俩人竟没直接摔个粉身碎骨,虽一身血迹却还残留着口气。
邢鸺同样对眼前情况深感不解,绝尘谷距崖顶少说也有好几十丈,按常理而言一般人根本法生存。就算这俩人一路施用轻功,出了意外才摔下受伤,可照仇枭以前自信保证,外头所布机关阵法要他本人相告的解法基本只能迷失丛林,人可寻迹走至悬崖处。
邢朗扯了下俩师父的衣袖:“大师父、二师父,你们怎么在发呆,不救他们吗?”
仇枭扫了眼自家傻徒弟:“怎这么多事,还不去洗手洗脸,脏死了。”
“睿儿,帕子给你,你和朗儿先去洗把手,我和你们大师自然会处理这事。”邢鸺连忙示意邢睿将憋屈噘嘴的邢朗带到一边洗漱,见仇枭走向女子,转头把昏迷中的男人抱起运往二人所住屋内。
邢鸺刚欲将男人小心安置到床上,就听冰冷声音自后方传来:“谁准你让那莫名其妙的人躺我们床上了?”
邢鸺收住动作疑惑转身,诧异发现仇枭竟完全没半点怜香惜玉之意,扯着女子手臂就这样一路拖行而来,忍不住问:“您今天心情不好?”
仇枭随口一回:“又不是你。”
邢鸺沉静与其对视,仇枭受不住咂嘴道:“我没说你不好,我仅是不喜欢这些不知打哪来的怪人佔用我俩的地方。何况救不救得活都还是个未知数。”
“您不说过只要对方有口气在,您就能将人救回?”邢鸺瞧那披头散髮的女子身上沾惹上了些杂草污泥顿有些不忍,“主人,她总归是个姑娘家,您这是不是有点粗鲁了。”
“现在越来越会堵我、嫌我了?我管他姑娘不姑娘,她又不是你,我还得小心轻放?”仇枭干脆把女子往旁一甩,拖出张草蓆命邢鸺将男子放下。
邢鸺依言照办后小声回道:“我、属下没有那意思,属下只是...”
“急什么,逗你的,谁叫你近日总顾着他人。”仇枭声音一柔轻捏邢鸺鼻尖,随即蹲下身勘察男子情况。
邢鸺低声回道:“朗儿和睿儿哪是他人...”
仇枭全当没听见,解释道:“我确实说过只要病人还有口气就难不倒我这句话,可这俩...我再怎么不喜欢怪力乱神之说,都得承认我真看不出他们能称之爲‘人’。这男女的脉象根本与死人异偏生又有呼吸,试问他俩若实属非人,你要我如何着手?要不信你大可探查其脉象。”
邢鸺并不懂怎么诊脉,听仇枭一提还是好奇地蹲到仇枭身旁,学着平日所见伸指压上男人手腕。
这移那挪了片刻也不知做得对或不对,还是仇枭看不过眼将他搂过,领着他的手至正确位置上,结果正如仇枭所言,并感觉到任何波动起伏。
“大师父、二师父,徒儿洗干净手了。”邢朗从屋外诺诺探出个头。
仇枭懒得答话,随手一挥算是迴应,邢鸺对邢朗微笑点头以示瞭解,下一刻惨遭仇枭捂着头将他的注意力扳回昏迷的男子身上。
原本待在邢朗身后的邢睿扯着邢朗进屋:“臭老狐狸!朗儿是问你需要他帮忙做些什么?”
仇枭不耐道:“那不躺着个女人,能医就医,不能医就去外头挖个洞把她给埋了。”
邢朗得到差事立即笑瞇瞇跑到女子身边,虽说他觉得他师父把个大姑娘丢在地上有些不厚道,但眼下不是多话的好时机,转头叫邢睿找些麻布条来好让他爲女子包扎,而后依照惯例试着替女子把脉看看有其他异状。
邢朗惊讶抓头:“唔?大师父,徒儿变笨了?她好像没有脉搏可是还能呼吸?徒儿该怎么做才好?”
仇枭朝邢鸺投去个眼神,回答邢朗:“你要能诊出脉搏我反倒要拜你这小蠢蛋爲师了,随你看能做么什就做什么,只要仍呼吸平稳就暂且别管她脉象如何。”
“哦...好!”邢朗接过邢睿取来的麻布条开始动作。
邢鸺侧头对仇枭道:“属下没有质疑您所说的话,只是想试试怎么诊脉...”
仇枭对此说法不予置评,似笑非笑弯起嘴角专注于男人伤势。
邢鸺看不透仇枭脸上笑容含义,只好紧随其身侧,儘可能在对方忙碌时将所需物品一一递上。
不久后,仇枭和邢朗收了药瓶洗净血渍,就结果而言俩人实际上并没做多少费劲的治疗,仅爲男女止血敷药、接合位的骨头。
在决定将二人转移至佛堂时仇枭思考良久,掏出两颗护心保命丹药,姑且死马当活马医餵给了仍是昏迷不醒的二人,吩咐俩徒弟不时到佛堂查看二人伤势,要有状况方来请示他。
仇枭交代完事又和邢鸺重回卧室,一时间屋内气氛有点微妙。
邢鸺清理着地面污渍,不时擡头观望拿着本书坐在床沿的仇枭眼色,仇枭自然察觉如此明目张胆的目光,然却并不主动搭话,继续安静声地翘腿翻阅手中书籍。
最后还是完成清洁工作的邢鸺按耐不住率先窝到仇枭身侧一看究竟,仇枭顺势将他揽进怀裏,也不作解释,仅把书籍摊放二人面前。
邢鸺看清书上内容后疑惑问道:“这不是之前从鬼窟底层带出来的书?您不是说巫术多是骗人把戏不必深入瞭解,怎么现在会有兴趣?”
仇枭哼道:“还不皆因那俩人身份古怪,否则我才懒得看这些不知有用用的东西。”
邢鸺认真阅读了描述记载,书上所着不外乎各种符咒绘製方法、如何招魂引魄提升修爲、存在于世的各类妖物鬼怪等等,唯有某些神乎其神的部分更接近得道者所能使的神通,一般凡人法轻易办到也不该费时研究。
邢鸺不知如何将这些内容与那男女做出连结,逐问:“那您看出了什么端倪?”
仇枭耸肩:“多的我也不肯定,反正那俩大概是上头所写的妖物一类的东西,那女人后脖颈处长了好些鳞片,那男子亦有块透明可并不显眼的鳞片在咽喉处,要我猜...”
“呜啊!大师父、二师父救命呜!”邢朗哭丧着脸,受惊似地拉着邢睿推开房门狂奔扑进邢鸺怀中。
邢睿亦难得磕磕绊绊小声道:“二师父,我俩不过碰了下那男人脖子上闪闪发亮的东西...他、他就睁开眼像是生气要杀人...他好奇怪,眼睛竟还然是金色的...”
邢鸺放下书籍安抚轻拍俩孩子后背,仇枭嫌小徒弟打扰了俩人相处时光,将小徒弟从邢鸺臂弯扯出。与此同时,话题中的银髮男子踩着缓慢步伐走进屋内,俩孩子当即吓得更是死死扒着邢鸺与仇枭不放。
银髮男子捂着胸口伤处轻吐出口气,散发着杀意的金色眼眸在看清仇枭和邢鸺面貌后闪过一丝愕然,敛下杀气摇头道:“还真是和汝俩有缘,那这俩小傢伙所爲吾就当没发生过。”
仇枭与邢鸺对着眼前金眸思索片刻,倏然想起曾在他处见过相似眼瞳,尤其其瞳孔与常人不同呈竖立状,逐问:“昙龙山?”
男人点头:“吾名唤龙霄...咳、咳咳。”
邢朗和邢睿见龙霄神色和缓,看似与俩师父又有点奇妙渊源,顿时忘了害怕。
邢朗小跑到桌前,指着椅子对龙霄道:“你...你还受着伤,坐下比较好,要我和睿儿扶你吗?可是你不可以凶我们...”
仇枭往自家徒弟头上拍了掌:“怎如此怯弱,要扶就扶,扶完都给我出去,人家还不屑揍你这丁点大的小蠢蛋。”
邢朗闻言反倒放松不少,和邢睿一块儿搀扶龙霄坐下后便拔起小短腿往屋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