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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是树木,月亮将星星都吞没了。其实他完全有能力离开,不过一个电话的事而已。晦暗的手机屏幕映出他的脸孔。巨大的广告牌下霓虹灯照耀着,斑驳陆离的灯照在每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
活到现在,从来没有人忤逆过他,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曾经他以程淞的身份长大,从未学习过沉沦,更学不会胆怯,不知眼泪为何物,当然也不懂悲伤,不,不止是曾经,现在也是这样。就连以后也会一直那样子生活。
教训邵权的方法可以有很多。这种思考方式是常态,光是前一分钟就有几十种方案涌入脑海。就算邵权现在混得多么有头有脸,想让他吃亏总是不缺办法。
不要说什么时间久了就会变。不。不可能变。他们之间是有什么永远都不会变的。比如他们是有仇的。
但他就是不由自主会想起邵权哭泣的脸,然后心就紧紧的勒了起来。回忆起来的脸颊和通红的眼睛被清晰的描绘出来,那个瞬间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溺在昏黄朦胧的路灯光线下,仿佛身处落雨的黄昏,一切都匪夷所思起来,那双过去对着他充满恨意的眼睛也被雾蒙住了,低沉压抑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融化,最后支离的散灭。
车窗外吹过夜风。湿冷的风吹在他的脸上。
不留痕迹的风。处不在的风。不露行踪的风。掠过他身体的风。
打破了被建构性。
2
【当我看到那双看着我的黑色眼睛里噙满的水汽顺着脸颊流淌的那天,感官被削弱到了极致,我的心就沉了下去。】
3
他跟在男人身后,寂静的空气里只有男人插入大门钥匙的声音。
这是一栋二层复式小楼。邵权居然把他带到他自己住的地方。
他侧目暼到在玄关的灯光下被映得深刻的眉眼,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不说话。于是程淞也没有说话。
4
“案子结之前,你不准离开这里。”
坐在沙发上的他闻言抬眸便看到左手拿着一罐冰冷啤酒的男人已经换了一身黑色上衣。
他将袖子往上卷了两圈,边动作边说,“收起你的眼神。”
“你什么意思?”
不说话,就又是僵持。
他起身握住男人的手腕,离近了那股酒气更加浓郁了。他把男人拽到洗手间的镜子前,期间那罐啤酒掉到了地上,撒了一地。
他们站在镜子前。他让男人站在自己身前。宽阔的脊背贴着胸膛,再强硬地从他身后掰着他的下颚抬起他的脸孔,被卷了两圈的衬衫袖口清晰手腕下筋络突起。
程淞微微俯首在男人的耳廓,一直没有离开过邵权的平静目光始终沉沉的,下巴若有若地碰触到男人的肩膀,同时抬眸凝视镜子里反射出的被强制性锢着下颚的邵权和他身后的自己。
用力锢着人的食指和拇指缓缓摩挲着邵权的下颌骨骼。
“看清楚了吗?像条饿疯了的野狗。”他看着镜子里邵权呼吸急促地起伏着胸膛,语气平淡宛如制裁。
“你总是用这种眼神看我。”程淞摁着他下颌的指骨更加用力,收回落在镜子上的目光再慢慢移到身前人的睫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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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权握上他的手腕,布着茧的虎口用上全力使摁着他下颌的手指松了,他侧过脸偏执地盯着程淞,眼眶发红,四目相对,“看什么,我要是是狗,你就是王八蛋,程淞,你他妈要是有一天犯我手上,我能干死你。”
他忽然想起初一的时候撞见邵权冷冷地指使人欺负邵瑞的场景,他当时保下了邵瑞,站在邵权面前时,对面的人也是现在这种眼神。
邵权当时似乎对着他说了句什么。
邵权骂了一句,我操你妈的。
那一天,是他和邵权打的第一场架。
也是他们之间一切争斗的开端,并且一直持续了下去,很多年。
7
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两线相交后只会越来越远,他们是两条线缠在一起还打了个死结。
秦浩以前问过他,如果他和邵权之间没有家里那些事发生,他们会成为朋友吗。
他说,他不会做谓的假设。
因为发生了的事就是发生了。就像他也相信邵权同样不会做出这种假设。
没意义。假设是对他们已经经历过的人生的不尊重。
因为现实摆在那里,哪怕中间是两个女人的战争,两个冷漠男人的并不参与。
他妈当年就直接跑到邵权他妈的单位大闹了一场,人尽皆知的小三戏码在社交圈里争相传唱,还都是位高权重之人的私事,彻底满足了周围人的窥私欲。
很奇怪吧,明明这种事也有男人的责任,可最后遭殃的却是女人。在互相憎恨的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