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有些后悔报警了。
自己只是下意识的一个举措而已,现在更加鸡犬不宁。
派出所值班室里,女孩子的父母闹个不停,嚷嚷声让人耳廓嗡嗡作响。
“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我们女儿非法闯入呢!”女孩的母亲红着眼睛拍着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溅出来,“一个陌生男人把一个女孩子反锁在房间里不是更值得问责?”
一边的中年父亲也用手指戳着林舒的门面,对警察道,“你们这有人报警就是对的么,报警人诬陷也说不定!”他说着说着,又开始大声质问女儿,“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天天追什么小白脸明星,跑到这儿来丢人现眼来了?!”
“明星骗粉丝的事情又不是没有。”母亲反过来说,“再说我们家孩子还是个未成年。”
林舒安静地坐在长桌的一边,半垂着眼帘,女孩的哭泣和父母的大声质疑在他耳边忽远忽近,民警遏制对方的手势像带着延迟的光影,他手支在桌子上撑着脸颊,他根本听不清对方到底在说着什么,力感像一摊死水要将他湮灭,他头晕脑胀,胃酸反流,只能用掩在一边的指腹有意意地轻抚过耳垂,试图转移注意力安定下心来。
民警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报警人说有人非法闯入私人住宅,可是女孩子承认了,实际却被父母横刀一间把事情搅合地颠倒过来。
他问林舒。
“麻烦报警人把身份证件出示一下,业主是你本人吗?”
派出所明亮到刺目的白炽灯下,民警的脸在林舒的视线里有些模糊,他用力从耳边的杂音,辨析着民警的话滞缓得摇了摇头。
“你没带证件?不是业主?”问话的年轻民警看林舒这幅木讷的样子,说话有点没耐心了,“业主是谁,麻烦你,能联系到吗?”
女生的父母一听他甚至不是业主一下子音量又拔高了,“他都不是业主,说什么非法闯入,报什么警,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好了好了。”听的一边的民警都皱起来眉头,呵斥道,“这里是派出所,安静。”又问林舒,“你有业主电话吗?”
林舒看着民警的嘴开合,在矛盾对方的唾沫横飞中,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张纸。
“这是你报警时所声明的情况吗?没问题的话请确认当时的情况签个字?”
林舒握着笔,垂下头去看,可是病症和药物作用齐发时,他起来十分费劲,那张纸上面的文字好像要和他过不去,在白纸上纠结成一团,又颠来倒去的在纸上爬,都看不清它写的是什么,生理性的反胃突然而来,“对不起。“他哒一声将笔撂下,轻声说,“我想上个厕所.......请问.......”
民警也没在意,随手指了指,“卫生间在出门左手边。”
林舒刚想起身,“301的业主不是他。”坐在窗口电脑前的工作人员打断了他,插话道,“出了电梯没有监控,倒可以打业主和物业电话来问问情况。”
林舒呆呆地望着民警拨着一串电话,病中他不安,愧疚,心悬在空中没有着落,有被捏住的感觉,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能为力的痛苦。
想吐。
他外表表现的太过镇定,即便已经难受到极致。
没人注意到他藏在桌底下发颤的双手,嵌入掌心的指甲,反而沉闷地坐着,令他看上去格外有耐性一样。
“物业问过了,监控只到楼下大门口……”
“电梯里没有吗?”
......
白炽灯在荒芜的空气中晃动出许多长长的光,像形缠绕的绳索,将他死死地勒住了,拖入黑暗的深渊。
如果桌子底下是个洞的话,林舒现在就想跳下去,躲起来,安静一阵。
中年夫妻还在吵着把莫须有的责任搬出来,女生还在抽泣,时不时被自己父母责骂几句,民警不耐地维持着秩序。
大门半开着,林舒感到冷风吹了过来,钻入他的毛孔,侵袭他的骨髓,他面色惨白,冷汗淋漓,眼睛望着对面几个人摇动的人影。
反胃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又惊又恐的情境下他极度想念沈家恒带着安全感的气息。
可是沈家恒不可能每时每刻在他身边。
他在恍惚中试图站起来,只是他刚一动作,强烈的晕眩感是他失去了平衡,身体忍不住晃了一下后,勉强扶着桌沿,然后在众人的惊呼中,俯身直直地跪了下去......
那一家三口被林舒吓了一跳,稍有一丝停歇,也不过两三分钟又开始互相指摘。
“你这个做妈妈的怎么教育的孩子,一整天了没上课都不知道。”
“那你呢?你这个做爸爸的,十天半月不见一次,出事儿了才想起来是不是太晚了。”
……
民警眼看报警人是个不会说话的,又没监控,一家三口又不配合,于是开始着手拨业主的电话。
可能是一种很奇异的心灵感应,民警的电话没按完,门就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