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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英/吉奥/莱奥]恶劣因子 01(1 / 2)

恶劣因子

——你应当是理性的化身,

如今却支配了我们露骨的疯狂。

“是掌管死亡的命运女神!”

一个被酒精浸泡过的低哑嗓音在吉尔菲艾斯的耳边炸裂开来,让他似乎清醒了片刻,又好像是钻进了更深邃的梦境。

“总而言之,好几支舰队都有这传说,他们出征前就被盯上了——是命运女神的诅咒!”

命运女神的诅咒……他想起来了,附近有几个军容不整之辈,骂骂咧咧好一阵,说起毫道理的传闻来。

如果上战场之前猎艳的时候遇见了一个黑发红眼的女子,就说明你所在的舰队即将厄运难逃,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黑发红眼的女子——且不说世间到底有没有红色眼眸之人,一位莫须有的女子就能令帝国军胆寒起来,不顾战场上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军吗?齐格弗里德·吉尔菲艾斯在前不久荣升了少将之衔,战功的积累之多或可与背后的非议等同,虽满怀谦谨与自疑,但事关战场胜败,搅和起眼下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环境里的气息,简单就能化作轻蔑的情绪,令他想要一笑置之。

但他笑不起来。他坐在此地,全是为了莫名的愁绪。

还有那唯一的,能引起他年少愁绪的人。

这是奥丁距离军队大本营有些距离的鱼龙混杂之地。他曾听说过这里是费沙人跟帝国领地中一些不起眼星球来客打交道专门擦边法律的地方,可深入其间才发现,游荡此处的好些禽兽,竟然都披着帝国军的人皮。

藏污纳垢。吉尔菲艾斯抬眼看到不远处就有对侍者动手动脚的赖之徒,不知第几次这么咒骂道。他很清楚自己骂的不是此地,而是给予禽兽人皮的帝国军队。

……可是他不也正是拥有这块人皮的家伙吗?眼前杯子见底,他已经想不起先前里面的酒液是什么颜色了,就在思考,要不要叫下一杯。

尽管未穿军服,但他也成了沉沦于此的禽兽。

是安妮罗杰小姐请求他来的。

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伯爵受封帝国元帅后获得恩赏可与姐姐格里华德伯爵夫人团聚,而吉尔菲艾斯作为莱因哈特的挚友一同前往,终于赢来了胜利的最高奖赏,重温十年前的快乐时光。花园、蛋糕、和煦温暖的笑容,还有好友一声声稚童般清亮的呼唤——“姐姐”、“姐姐”,他好像从未步入舰船、冲向宇宙,那些星海里被撕扯成分子看不见地堆积在他鼻腔中的血污都被咖啡的香气消抹了,军人与军队,都只是一次次捧着热腾腾杯盘在巨大噪音中仰望天空时眼底一划而过的冰冷虚像。他们三人围坐桌前,过去就轻而易举地湮没在更美好更久远的画卷里,他被欢声笑语骤然截去本应处遁形的身长,在座椅上悄悄晃荡着双脚,脚后跟一不小心踢到地板,被发现了,赤红着面孔紧抓椅背,可没人怪他,只是有人贴心地问,齐格,你还好吗?

“……齐格,你还好吗?”吉尔菲艾斯并不像个十岁孩童那样真的晃荡起双脚,他端坐在格里华德伯爵夫人的餐桌前,笔挺着一副军人该有的模样。

纵使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拿葡萄酒,莱因哈特显然是被支走了,独留他与安妮罗杰对坐;那些有关于“照顾弟弟”的惯有对话之后,女主人秀美的面庞上渐渐弥漫开深不见底的阴霾,她恳切地请求,请求弟弟的好友,能帮自己一个忙。

“我不想让莱因哈特知道,所以只能拜托你,齐格。”

以这样的语调开场,他大气都不敢出,满脸只有郑重,心里只等这对安妮罗杰而言“独一二”的宣告。

“我想请你帮我取一件东西,是药。”她在吉尔菲艾斯几乎脱口而出的“是哪里不舒服呢”之前摇了摇头,让对方静静听她说。

“我怀孕了。”

后面这几个字需要他用几天时间反复咀嚼消化,才能清楚明白其中的含义。

“莱因哈特不能知道。”安妮罗杰轻柔地强调着,若其事地为他的咖啡里添加牛奶,并将准备好的纸条搁在杯碟下方。

他们都明白,莱因哈特不会容忍这件事发生的,即便是她已经做出胎儿去留的决定,它也是不被容许出现过的东西。吉尔菲艾斯收起纸条,喝了口咖啡就如同被抽干灵魂一般僵硬在原地,咖啡咽不下去,嗓子眼堵了千万句话甚至梗在食管中,他的神情很可能如同噎住或是快被呛到似的,才会引来安妮罗杰的关怀。

齐格,你还好吗?

怎么会好呢!

那时的心绪跟眼前连在一起了。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吉尔菲艾斯还有力气示意添上另一杯酒,而那时他只能端坐着,一动不动,直到莱因哈特抱着葡萄酒瓶回来,三个人的时光,又回到了从前该有的模样。

只有他一个人,悄然变了。

安妮罗杰小姐……她是皇帝的宠妃。十年来,一直都是。

安妮罗杰小姐怀孕了……这与认识到格里华德伯爵夫人一直是皇帝宠妃不同,是一位具体的女性,具体到在吉尔菲艾斯生命里如此深刻的女性,是皇帝独占了十年的宠妃。

空虚的名衔和实际的孕育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呢?他想着,可能苦笑了,又可能是泛起嘲笑,苦笑是为了一位女性的命运,嘲笑的则是像个蠢货一样一厢情愿的自己,甚至是自己的好友,莱因哈特。他的好友一直在咒骂,佛瑞德李西四世,那个衰老而丑陋的皇帝,抢走了姐姐,占有了姐姐——但那单纯出于亲情的愤怒又怎么会将“衰老而丑陋”具体到孕育、具体到与之相连的床榻之事上?

被贱卖的十五岁少女,在奢华的床榻上向衰老而丑陋的昏聩之人袒露娇嫩的胴体,被吐着臭气的恶龙用利爪刺穿,像个战利品一般在爪尖留着鲜血,飘摇颤抖了十年……

还被在体里埋下罪孽的种子。吉尔菲艾斯放下酒杯的动静猛然大增,在喧闹的环境中如同对抗全世界的巨响,让附近那手都伸进女孩裙子里的赖收敛了举止,转头过来反复确认这个红发大个子,是不是针对自己。

耻辱的想象,肮脏的现实,串在一起了。他没有看向欺软怕硬的禽兽,而是盯着面容模糊的女孩,却感觉那妆容浓艳的脸上,尽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曾有人告诉他,格里华德伯爵夫人是心甘情愿的,为了弟弟的前程,从迈进新忧宫大门的那一刹那起,便自愿将自己奉献给了皇帝。当时他极力将这种言论屏蔽在莱因哈特之外,他不想莱因哈特听见了,反倒把罪恶感揽到自己身上;可如今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已手握帝国一半军队,在新设的元帅府中傲视绝大多数帝国臣民,吉尔菲艾斯如果再被问起,又能如何否认,他们心中的天使,不是跟那欲拒还迎的女孩有着相同的神色?

他深吸一口气,是为压抑住过分脱缰的思绪,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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