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住下唇,一縷鮮血沿著我的嘴角淌下。我拭去我嘴邊的血跡,繼續探索這座宅子。這座宅邸裝潢很氣派,有四進院,富麗堂皇,在元城這種大城子,也能算得上是富貴人家,按理說家僕也不少,少說有幾十餘人,可我這一路上都沒看見半個人影,沒有屍體,也沒有遊蕩的陰屍。
只有綿延一地,幾乎將長廊染成楓葉紅的血跡,證明他們存在過。
我順著血跡往前走,轉過走廊,走廊盡頭有間上了鎖的房間,被貼滿符咒,就算離得遠,我也能感覺到從門後散發出來的煞氣,就像是被毒蛇纏繞住身軀,冰冷黏膩,給我的感覺很不舒服。
憑我的實力不可能對付得了此等凶煞之物,我立刻轉頭逃跑,在走廊上拔腿狂奔,沿途的風景變化,我知道我是在往大門跑,我要離開這幢詭異的宅子,
然而闖開朱門的那一刻,我卻又回到了這個染血的長廊,視線盡頭是那個房間,距離比第一次更近了。
我不信邪,又再試了幾次,但我就彷彿被困在了這座宅子裡,出不去,直到最後一次的時候,那扇貼滿符咒的門扉已經近在咫尺。我嚥了嚥津液,壓抑著恐懼,手起刀落,那鎖頭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震得我心頭微顫。
一陣陰風拂過我的臉龐,將門緩緩吹開,猶似在歡迎我的到來。
好可怕啊......
我走進房間,那門又毫無預警地闔起,我被關門的聲音嚇得炸毛,花了些時間才平復恐懼。我環顧四周,意外地發現這個房間空空如也,什麼傢俱都沒有,只有牆上掛的一幅水墨畫。
那幅畫很大,幾乎占了一整面牆,栩栩如生,畫中的梅花開得正盛,映著雪紛飛,梅樹下站立著一個男人,撐著一柄艷紅色的油紙傘。男人身材頎長,長髮及腰,一襲繡著金鶴流紋的黑色長袍,油紙傘恰到好處地遮住了男人的半張臉,只能窺見男人精緻的下頷,含笑的唇角,無限旖旎,絕美如畫,空氣裡彷彿也飄著梅花的暗香。
我愣了下,嗅了嗅,神經頓時繃緊到極致,不是錯覺,那股梅香撲鼻而來,且愈發濃烈。我緊盯著畫,畫中的人事物竟全都動了起來,微風吹拂,白梅飄,霜雪飛,樹下的男人正輕輕旋轉著油紙傘,掛在嘴邊的笑意更深沉了。
很妖,也很邪。
我想揮動玻璃,但我的身體就宛若被禁錮住,說不出話,渾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男人朝我伸手,從畫中的漣漪探出,男人的手節骨分明,蒼白而漂亮,指甲是夜空一般的黑色。他輕輕覆在了我的胸膛上,玉珮沒有反應,至少能確定祂對我是沒殺意的。
祂順著我的胸口緩緩往上摸,姿態輕而繾綣,撫過我的鎖骨、頸子,冰冷的手掌貼著我的臉頰細細摩娑,如果不是因為被釘住,我現在已經發出像土撥鼠一樣的尖叫了。
“江離。”畫中的男人倏然開口,“還認得我嗎?”
我錯愕地看著祂,祂離我很近,我看見祂隱於油紙傘下的真面目,生得無比英俊,宛若天上神仙,左眼有顆魅惑的淚痣。但男人的氣質很妖,也很邪,彷彿是從極惡中淬煉出來的。
“是不認得我,還是故意不認我?”男人面露遺憾,“你還記恨我把你徒弟扔進萬鬼窟的事?”
說罷,祂拋下油紙傘,用雙手緊緊扼住我的脖子,眉眼含笑:“你現在好弱小啊,江離,是什麼讓你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
我沒辦法掙扎,氧氣在逐漸從我的體內流失,我的四肢逐漸脫力,握不住的玻璃應聲砸在地上,可怕的是這個男人明明正在殺死我,但祂對我卻沒有抱持著殺意,彷彿這對祂而言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瀕死感讓我恢復了對身體的操縱權,但依然無濟於事,我什麼都做不到,只能徒勞地去扒祂的手,嘗試獲得些微的氧氣。但祂的雙臂固若磐石,任憑我如何抓撓,祂就是絲毫不動,我的掙扎反倒讓祂升起貓捉老鼠的愉悅,祂掐得更緊,我的身體抽搐了下,雙手無力地垂落下去。
就在我的意識瀕臨消散的時候,我的玉珮猛然爆發出一道強烈的光芒,我被一股巨大的衝擊震了開來,但我沒有砸在牆上,而是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我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容顏讓我瞪大雙目,那人生得玉樹臨風,白髮如雪,氣質超塵絕俗,活脫脫一清冷美人,是我再熟悉不過的,早已身死道消的男人。
太虛子......?
我鼻頭一酸,不住地喚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