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機宗的聽學結束後,江離繼續當起他的快樂散修,就似之前告訴陳灼的那般,獨自浪跡天涯去了。
謝寒川原本也想跟,但念及謝掌門這段時間已經快被氣到中風,謝寒川選擇留在了天機宗繼續修練。梁瓏自知修為不比江離,跟去只會當拖油瓶,也放棄了這個念頭。
倒是陳灼──
“不要跟著我。”江離轉過身,撇撇嘴,帶著股孩子的稚氣,“回你的天相門去。”
“那可不成。”被發現蹤跡的陳灼也沒藏著,落落大方地在江離面前現身,“你可是我未來的副掌門,要是你被其他門派拐跑了,我找誰哭去?”
“你還不死心啊。”江離嘴角抽了抽,“你放心吧,我哪個門派都不會加入的,我過不慣那種生活。”
“喔──”陳灼拉長尾音,“難道你要一輩子居無定所?”
“承蒙關心,我以四海為家,天為被,地為席。”江離雙臂環胸,挑眉一笑,“日子逍遙快活得很。”
“既是如此。”陳灼握拳擊掌,恍然大悟狀,“多我一個也不會怎樣嘛,那咱們走吧。”
江離被噎了下:“慢著慢著,你為何非要跟著我?”
“我說過,這不是怕你跑了嘛。”
江離決定換個問法,“你要怎樣才不會跟著我?”
“每年抽個幾天來天相門探望我,行嗎?”
這個要求比江離想像中還要單純,江離不由得心生疑惑:“就這樣?”
陳灼玩味地打趣道:“不然以身相許?”
“才不要。”江離翻了白眼,手伸進如意袋中翻了翻,掏出一個剔透的翡翠玉鐲遞給陳灼,“那你替我保管這個。”
陳灼好奇地端詳著玉鐲:“喔,定情信物?”
“陳灼!?”江離氣得炸毛,伸手要把鐲子奪回來,陳灼高舉起手,少年踮起腳尖,卻因為身高差距死活搆不著玉鐲。
這畫面落在陳灼眼中,愣是有種逗貓的既視感。
“噗──”
“笑屁。”江離惱羞地一跺陳灼足背,陳灼猝不及防,頓時疼得跳腳。
“明年我再來跟你取鐲子。”江離抱起雙臂,叮囑道,“你要保管好喔。”
“知道啦。”陳灼不跟江離鬧了,收起鐲子,綻出溫暖的淺笑,“一路順風,江離。”
江離凝視著陳灼,也彎起淺笑:“嗯,再見啦。”
數日後,江離來到一座城鎮,夜幕深沉,沉重的天際邊垂掛著一彎瀕死的新月。街道上空無一人,卻是熱鬧至極。
妖夜行。
江離隱去氣息,混進妖怪的隊伍之中,好奇地四處張望。
妖怪長得千奇百怪,隊伍拖得極長,如慶典一般熱鬧,若是讓天機宗的教書先生知道江離這般胡鬧,定然也會氣得中風。然而江離向來隨心所欲,就跟握不住的風似,這些妖怪僅僅是遊行,不曾傷及無辜,他沒理由出手攻擊他們。
經過一條街時,江離退出隊伍,慢悠悠來到一處巷弄。
江離手背在身後,唇角含笑,垂下眸子:“你剛才對到我的視線了,你看得見我,對吧。”
在江離面前,是個蜷成一團坐著的人類幼崽,衣衫襤褸,卻有著一頭漂亮的白髮,霜雪般純潔。許是營養不良的緣故,幼崽生得小小一隻,年紀看來不超過四歲。然而他的眼神卻一片死寂,像荒涼的廢墟,同齡孩童應有的天真無邪全被埋葬。
孩童起身離去,稚嫩的聲線響起:“我什麼都沒看見。”
這不是回答了嘛。江離眨眨眼,繞到孩童面前,蹲下身子平視孩童:“我的名字是江離,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我是鬼之子。”孩童面色冷淡,欲待轉身離開,卻被江離一把撈住,像個掛件似地托在腰間。孩童死潭一樣的眼睛終於掀起波瀾,他卻沒有掙扎,而是抬起腦袋,凝視著少年的側顏:“你要把我拐去賣了?我天生不詳不淨,值不了幾個錢的。”
少年長得很好看,孩童自出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這麼漂亮的人,這也是他第一次跟人有這麼親密的接觸。孩童的身體捱著少年,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少年的體溫,很溫暖,這是他不曾擁有過的。
“才不,我是要捎你跟我一起去旅行。”江離微笑道,“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弟子了,你要喊我師尊。”
仙門百家的事對孩童雖然遙遠,但孩童在流浪時多少聽說過一些修仙界的傳說:“你是什麼門派的?”
“容我想想。”江離想了幾秒,“好,就叫太虛宗,你是太虛宗的大弟子,高興不。”
孩童瞪大眼,眼中淌滿驚愕,“你真的不是人販子?”
“崽兒,你這樣會讓為師受傷的。”江離扛著孩童走了一段路,倏然停下腳步,將孩童輕輕放在地上。孩童正想詢問,就聽見江離懶洋洋地說,“我手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