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羨瑜醒過來時,天微微亮,肚腹少了幾兩肉的沉墜感,本能的母性在為逝去的幼小生命發出慟哭,但顧羨瑜的心情非常平靜,平靜得不似一名痛失腹中胎兒的母親。他在冥冥中早就有了預感,作為他逆天而行的報應,這天終究會來,所以他並不悲傷,也不痛苦,心中有的不過是順應宿命的必然。
坐在床邊守了一宿的沈宸夜見顧羨瑜醒了,想對他說些什麼,卻悲哀地發現說什麼都不合適,只得訥訥地告知:“你受的傷太重......胎兒沒保住。”
顧羨瑜應了一聲,扭頭望向沈宸夜,淡聲問:“師尊呢?”
“師尊的傷已經交由醫修治療好了,並無大礙,應是今日就會醒來。”沈宸夜觀察著顧羨瑜的神情,顧羨瑜的反應太過弔詭,平淡得令他感到悚然,“孩子的事,你不難過嗎?”
顧羨瑜撫摸著腹部,那裡曾孕育了一個小小的胚胎,他與江離愛的結晶,現在空無一物。然而,他卻沒有任何感覺,或許他早在親手殺死江離的那天,就徹底瘋魔了。顧羨瑜忽然感到困惑,失去孩子的他需要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才算正常,他在乎的向來都只有江離,唯有江離能夠牽動他的喜怒哀樂:“我為什麼要難過?”
沈宸夜忽然不知道該如何跟顧羨瑜溝通,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顧羨瑜,就只是坐在床邊靜靜地守著他昔日的二師兄,顧羨瑜是他們三人中最強,卻也是傷得最重的。縱然如今的他們都已是八重境的大能,面對神帝江流依然無計可施,渺小宛若塵埃。顧羨瑜是他們中唯一能與江流一戰的,但架不住江流有那兩把該死的鏡花水月,一旦讓江流奪得先機,鏡花水月施展出幻術,敗北即是必然。
世間將修仙者的修為分成九重境,只因修仙難度極高,能夠抵達至九重境的修士已寥寥無幾,更遑論是後期,從幾千年前迄今也就只有太虛子跟顧羨瑜臻至九重境後期。
鮮為人知的是,在幾千年前,其實還有個第十重境,傳說中唯有神能抵達的境界,江流便是這十重境的怪物之一,換言之,昨晚沈宸夜跟池鏡明是在跟強過自己百倍的怪物硬槓,只被削去半條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沈宸夜於心不忍:“你的孩子......”
“嗯,所以呢?”顧羨瑜淡然反問,“既然師尊沒事,我為何要難過?”
這話讓沈宸夜瞪大了眼:“那可是你的骨肉。”
“逆天而行的報應罷了。”顧羨瑜捂住胸口,露出一抹恬淡的笑容,“在強行將師尊帶回這個世界時,我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一個未出世的胎兒就能抵銷代價,值了。”
沈宸夜聽不懂顧羨瑜的意思,卻還是震驚於顧羨瑜的殘酷無情。他還想說些什麼,就見顧羨瑜倏地面色一變,那股冷冽的氣場消散而去。兩行熱淚從顧羨瑜的桃花眼中滑落。現在的顧羨瑜看似悲傷至極,聲音也浸染著令人心碎的哭腔,好似一名痛心疾首的母親。
“師尊......孩兒沒了。”顧羨瑜朝出現在沈宸夜身後的江離泣聲道,“阿瑜沒保護孩子,對不起......”
沈宸夜神情複雜地向後退開,朝江離點點頭,把空間留給兩人獨處。江離的眼眶微紅,哭過似,臉色也很蒼白。沈宸夜回眸一瞥,顧羨瑜已經縮在江離的懷抱中哭得泣不成聲,演技竟是如此爐火純青。
但他想不透,顧羨瑜口中逆天而行的報應......究竟是指什麼。
見阿瑜哭得撕心裂肺,我的鼻子一酸,也被勾起了哭泣的慾望,但阿瑜才剛痛失孩子,情緒瀕臨崩潰,我必須得振作,成為阿瑜的心靈依靠。我輕擁著阿瑜,阿瑜把腦袋埋在了我的頸邊,雙手緊攥著我的衣袍,一遍遍地跟我道著歉:“寶寶嗚.......師尊、對不起,寶寶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