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顾念求助的目光，顾寒顿了刹那，他垂下眸几秒后笑道：“念念要是觉得太快了，不妨考虑一下我？”男人的嗓音低沉又带着笑意，听着就像引诱人摘取果实的恶魔，每个字都不怀好意。
他的话语刚落，灿烂得像朵花的秦跃瞬间变脸。顾念也语两秒，她捏了捏眉心，浓密的睫毛在光下打出一片淡淡的阴影，轻敲沙发的指尖停下：“倒也不必。”
“半年就半年吧。”算是捏鼻子认了这个时间，顾念吐了一口气，她注视着笑得比狗狗还可爱的秦跃，对方的眼里全是星星，亮到她不敢直视。
“订婚宴和结婚宴请你看着办，我会让我这边的律师去协助你，可以吗？”顾念对于婚礼这些看的不太重，她说完才想起点别的：“我不希望场面太大了。”
场面太大意味着会很累。顾念想到接下来自己要研究的东西就已经很心累了，从研究时间里面挤出一点来结婚不容易，要是婚礼办得还过于盛大的话，她觉得她真的会死掉的。
听完她后面补的那句秦跃奄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他笑眯眯地挤到顾念身边，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住少女纤细的手，眼神发光：“那念念等等和我回去讨论订婚的细节好不好？乖宝喜欢什么样式的戒指啊？”
他有多开心，其他四个的脸色就有多冷。顾宁脸上挂着浅笑，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背，最后半垂着眸，低声道：“小姐，我想和你谈一谈，可以吗？”
明白什么更重要的顾念自然点头应下顾宁的邀约，她安抚般地亲了亲秦跃的唇角，声音放软：“乖，等我闲下来了我就去找你，嗯？”
难得被哄的秦跃忍不住睁大眼，几秒后傻傻的笑起来。
将他们都送了出去，顾念才回头来找顾宁。刚刚还挤挤攘攘的屋子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男人坐在沙发上，五官线条相较于其他几位显得更加柔和，以至于一眼望去都能感受到莫大的宁静。
推开门的顾念怔了一下，她蓦然回神，浅色的瞳孔似乎加深了几分，最后又像最深处的湖水一点一点晕开，波澜从中心扩散消失在岸边。“……你应该，知道了？”
嗓子莫名有点哑，顾念下意识地避开顾宁平静的视线。
男人只是点头，他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眼眸低垂：“小姐坐。”
两人并排坐，顾念抿了抿唇，她的余光瞥向似乎很难过的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残忍。
残忍的让一个人剖出自己的心，贡献出自己得之不易的躯体。
“……我希望你可以……”帮帮叶箜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顾念的唇突然就感受到了对方微凉的肌肤。
细腻的人造肌肤在灯下泛着冷意，顾念垂着眸，瞳孔倒映出男人手背上的青筋，安静片刻。
氛围霎时间沉寂下来，少女浅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的眼眸一动不动地对上顾宁平静的视线。不知过了多久，顾宁才俯下身，他靠在顾念的肩上，呼吸轻缓:“小姐……”
明明什么都没说，只是像往常一般喊了她一声，顾念的指尖却绷紧了一瞬。她抿着唇，难得挣扎的内心仿佛终于倒向了某一方的天平。
“……你想要什么吗？”
如果是她能做到的，顾念愿意答应一次。眼帘不自觉地落下，顾念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记住顾宁名字时的场景。
当时的她很小，才两三岁。就连话都说不清楚，面对父母也只能喊出模模糊糊的爸爸妈妈，唯一的例外是顾宁。
可能是因为他一开始被调成了育儿模式，有可能是因为他是一个家政型的机器人，小时候的顾念最亲近、陪伴她时间最长的便是顾宁。
眉心微蹙，少女的瞳孔中溅起了几圈涟漪，她回过神静静地等着旁边人的回答。如果可以，她……可能想要补偿一下，这个陪伴她长大的人。
顾宁倒是没猜出顾念想到了什么，他只是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替少女整理好散落的秀发，向来温柔的眼眸似乎多了几分不舍:“以后小姐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赤脚走路，也不要老是吃冰的。小姐你的肠胃不好，很容易生病的。”他的声音浅浅淡淡的，仿佛还夹杂着几分温柔的笑意，顾宁侧过头，薄唇擦过少女白皙的侧颈最后在她的耳垂上落下一个郑重的吻，气息滚烫:“真的很想一直陪着小姐长大变老。”
只可惜，不行了。
顾宁知道叶箜不仅想要研究自己的构造，他最想研究的，是他这颗心脏是怎么长出来、怎么一点一点活过来的。
眼帘微微下垂，男人掩盖着心中复杂的情绪，他似乎想要对着顾念露出个温柔的笑，只是唇角还没有完全勾起，自己的手忽然就被抓住了。
少女的肌肤烫得吓人，顾宁楞了一秒，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直安安静静的顾念就开口了。
“其实你不想去……也可以。”话语卡顿一瞬，顾念落空的那只手忍不住蜷缩，她低头避开男人过于温柔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更轻了:“不一定要你的。”
自从上学后顾念就发现自己在研究材料这方面特别有天赋，以至于刚上高中没多久就被内定成了s大的物理系研究生。从小就被众星捧月，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的顾念似乎对很多事情都没有太大的欲望。
她的生活平淡又趣，以至于顾念对自己周围的事情都生不出什么真心来。
直到刚刚顾宁准备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真的要去牺牲自己的那一刻，顾念好像忽然碰到了什么。
她不再是天空上轻飘飘的云漫目的地游走在人间，而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顾宁又或者前不久打算舍身救自己的秦跃、程嘉他们的心意。
就像是飘久了的风筝终于找到了那根可以拽住自己的线，让她在迷雾中看清了方向。
神情变了一瞬，顾宁回神，他反握住顾念的手，如墨的瞳孔在缓慢地晕开最后什么都不剩下。“小姐不用这么辛苦的。”他是自愿的，呼吸似乎轻了一点，顾宁浅笑着抚摸着少女下意识绷紧的手背，语气愈发温柔:“小姐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可以了。”
如果他还有机会活下来，他一定会重新回到顾念身边。他的心因顾念而生，他的每一处都是属于顾念的。
“……”哑言一秒，顾念听懂了顾宁的意思，她抬起头，漂亮的眼睛在光下折射出冷意，可转眼间又消失了:“反正都要研究那么多材料了，不差再研究思路了。”
顾念嘟嘟囔囔，她抽回自己的手，不愿意对上顾宁那热烈至极的视线，小声嘀咕:“我和叶箜又不是死的，脑子可好使了。”其他人她不评价，但如果这颗心脏他们真的研究不出来还可以再找找其他方面的专家参与研究。
比如之前制造顾宁的余教授。
明明少女的声音很轻，但那一瞬间顾宁听得比清楚。蓬勃生长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不该出现的热度从心脏传递到每一个关节，冰冷的机械在这一刻仿佛感受到了血液的温度，变得滚烫。
呼吸不自觉地加重，顾宁抿着嘴，他抓住少女微微蜷缩的手指，散发着热度的手一点一点安抚着不自在的顾念，半晌后低笑着勾住了少女的尾指：“小姐对我真好……”
薄唇擦过少女白皙的侧脸，顾念的耳尖似乎有些发红，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她垂着眸，指尖下意识地勾住顾宁的手套缓慢地绕圈：“不过可能还是需要你帮点小忙。”
脑海里大概有了一个或许可行的方法。顾念有点头疼和糟心，别的不说怎么和叶箜解释就是个大问题。
叶箜是真的很想很想复活楚学长。
想到愿意放弃他在学术界所获得的一切。嘴唇不自觉地抿了抿，顾念的睫毛似乎轻颤了几下，最后选择放弃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