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默懒得跟他绕弯子,出言便开门见山:“阁下大费周章,先是叫卓尔桑假冒刺客被抓进相府,现在又故弄玄虚引我到此处,阁下意欲何为,不妨直说。”
白衣人冷笑了一声:“还不是曲政太难请,我只好找你了。”
他言毕睨了曲默一眼,却见后者目光阴沉沉地盯着他:“请阁下莫要再直呼家父名讳。”
白衣人闻言却一愣,片刻方嗤笑了一声,朗声道:“是我冒犯了,还请小公子原谅则个。”
而后又道:“叫卓尔桑去顶替刺客这件事……是因为那刺客实在不能落在曲家人手里,我才出此下策。而鄙人那天一见小公子便心生爱慕,这几日一直想请你到寒舍来坐坐,这才派了你认识的卓尔桑去,也算是一举两得。只是可惜了我的属下卓尔桑,因为你生生挨了两只箭,还要将你当恩人,着实叫我心疼。”
他一番话说得倒是真情切意,如若曲默不看他的脸,兴许真会信了他的鬼话。
曲默不耐道:“你非得这么拐弯抹角么?”
白衣人道:“那真是可惜,我还以为小公子是同道中人呢。”
“什么同道?同何道?”
“自是……断袖分桃之道。”白衣人笑意盈盈地说,他眯了眯眼睛,像是要从曲默那张带着假面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破绽来。
曲默听得这句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怔住了,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成了拳头,而后却不知为何却又忽而释然了。
曲默嘴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起身走近了,弯腰贴在那白衣人耳畔轻声道:“你费这么大劲儿……就想问我是不是喜欢男人?”
言谈间,两人离得极近,曲默都能嗅得到这人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味,暧昧极了。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对方,只是眼角眉梢都带着挑逗,衬着少年精致漂亮的面容,隐隐显现出了几分妖态横生的意味。
白衣人盯着这漂亮的少年看了好一会儿,笑了:“公子附耳过来。”
曲默挑眉,侧首。
谁知,那白衣人却突然伸手去抓曲默脸上的面具。
曲默连忙偏头一躲,劈手抓住了他的腕子子:“这不合适吧?”
言毕,曲默直起腰来,又坐回原处。
白衣人想从曲默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腕,挣扎了两下未果,他倒也不恼怒,笑着问:“小公子竟是有意于在下么?不然为何这般亲热?”
曲默冷笑了一声,松了手。
白衣人甩了两下腕子,瞧见上面三道红印子,便半垂眸子,暗自敛了眼中不悦,道:“三日之后你姐姐及笄礼,礼毕后的生辰宴上,注意着点。”
曲默眉头轻蹙:“注意谁?”
白衣人只道:“有人要动曲……有人要动你爹。我只是碰巧知道这件事,至于那人是谁,要通过什么手段,我则一概不知。”
“我与你在这之前仅有一面之缘,你做什么要跑过来告诉我?”
“在下先前说过了,自然是因为鄙人心悦丞相家的小公子,自然爱屋及乌,连他爹也一块关照了。”
然而白衣人这一句话说得冷冰冰,连一丝感情也不带,更扯不上“心悦”二字。
此人怪异得很。
曲默皮笑肉不笑:“哦?那可真是叫人动容呢。”
白衣人也不再回曲默的话了,只叫了外间的卓尔桑来推他出去。
曲默盯着他的背影,待卓尔桑去推屏风时,他却突然发难,拎起桌上的小茶壶猛然向那白衣人砸去。
那时卓尔桑离得稍远,断回身救主的可能,如若这楼里没有他人藏身暗处窥伺,那白衣人肯定会被那茶壶砸中后脑勺,而壶中茶水倾洒,将他整个背都浇透。
只见那白衣人却在小茶壶疾速袭来的刹那,一掌拍在身下椅子的侧面,将他整个人连带着椅子都拍得生生向一旁移了半步,而后那人长臂一伸食指恰巧勾在了壶把手上,那茶壶便稳稳当当地到了白衣人手里,连一滴茶水都不曾洒出来。
卓尔桑听见响声,回头一看,便瞧见自家主子手里多了个茶壶,他用亓蓝话问了一句什么,白衣人竟也笑着亓蓝话回了一句,又转身朝曲默道:“你怎好欺负我一个腿患残疾的半瘫子?”
他面上还带着几分不解,倒好似真的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曲默冷声道:“礼尚往来罢了。”
又听得那人问道:“那天在灯会上同卓尔桑打斗的人,是安广侯的儿子?叫什么?”
“邱绪。”
“他功夫不。你回去跟他说,就说燕贞请他到府上吃酒,让他得空就去。”而后不待曲默回应,主仆二人便一同出去了。
燕贞?
曲默将这两个字在嘴里过了几遍,总觉得异常熟悉,竟一时没能想到“燕”是皇姓。
另外一边,白鹿书苑内,卓尔桑推着燕贞走在花荫小道上。
“主人方才为何不让那人直接过来,还要令费一番周折,让那个姓邱的来?”
燕贞悠悠道:“曲默太聪明了,我怕给他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那您的意思是……?”
燕贞折了路旁的一支黄桷兰在手里,放在鼻尖嗅了:“我意思邱绪太蠢了。”
卓尔桑不知该应些什么,只得默然。
该来的总该来的,曲默带着常平回到府里的时候,便恰巧在相府大门处跟唐御碰头了。
曲默溜之不及,被唐御抓个正着:“啧啧啧!你这臭小子躲我呢?我这几天找你父亲下棋都没看见你!”
唐御铁掌正好拍在曲默没好透的右肩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苦着脸应道:“哪儿能呢!唐叔叔!我从小到大最敬爱您了!”
常平想起来白日里曲默拍自己那一巴掌,便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差点没憋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