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犯了难,因为阿爹高大,窄小的棺材容不下他,两只腿露在了棺材外面。
我们不断调整他的姿势,可论如何,都太小了。
阿娘面露难色,却没有哭,她又出门了,试着去借钱买一副更大的棺材,可没有人愿意多借些给孤儿寡母。
那天晚上,阿娘悲恸地流着泪,手中举着沉沉的刀,对我说出了她的决定:
“阿邈...我们只能把你爹的腿砍断,再放进去...”
多命苦的幸牧,连死了都不得安生。
我摇摇头,哭着问她:“阿娘,要不我们去死吧...我觉得活着累极了。”
阿娘却说:“你爹爹这样的人,之所以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前线后方的人,能活下去...你就当是,替你爹爹活吧。”
最终,我颤着手接过她手中的刀。
这件事还是我来做吧,她那么爱幸牧,让她亲自来的话,她会一直哭的。
可我也会一直哭。
刀劈在他膝盖上时,会有清脆的骨碎声,还会有腐臭的血液溅在我脸上。
我从痛苦,到麻木,再到停止哭泣,转过头对阿娘说:“阿娘,好了,阿爹可以下葬了。”
小小的薄板棺材中,塞着腐烂发臭的幸牧,他的两条断腿,被我放在他空荡荡的左手边。
多好的幸牧,多伟大的幸牧,多命苦的幸牧。
渺小的他,因为宏大的理想信念可以被称为大英雄。
可这个大英雄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而是为了保住昔日战友的口粮,被贪得厌的硕鼠践踏至死。
阿爹,你是个了不起的人,可你真的...被书上的圣贤道理,骗惨了。
这可笑的世道,好人是不会有好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