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是否能让我瞻仰一番这位李舂大夫,也好聊表谢意。」
闻言,天烜更意外了,这种事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他却是一心想要掺和进去,真不知这人是特立独行呢?还是没事找事做?
冷风随着窗棂钻入丝缕,天烜忽感一阵寒冷,又看殷玄雪白单衣敞开着,医者父母心,照顾殷玄这麽些天了,天烜下意识就伸手替他拢起衣服,正准备在床榻上0索腰带想给他系,却发现自己那只手还被殷玄捏着。
「……」
正想说些什麽,便见殷玄这些天来都甚情绪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灼人,他吞了口唾沫,觉得这双眼好似在山里掠食的野兽,正在锁定猎物。
天烜彷佛握住了一团火,连忙H0U手,那瞬间彷佛自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江湖人的感官总是敏锐的,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充满了漏洞,而殷玄的眼神和行为更是充满了试探。
殊不知那一面之缘,并非常人能够想像地惊心动魄,以致於殷玄永生难忘,即便李舂的遗容苍老憔悴,他仍然认得出来。
数九寒天,云霾连绵天际不绝,轻飘飘的雪如残飞坠的花絮,落地声。
雪花在氤氲的热水里被烫成缥sE香茶,倒有些煮雪烹茶的意味了,润白的手指握着几乎同sE的白瓷杯,接住壶嘴下的茶水,略略有些发颤。
殷玄一袭墨sE长衣,推院门而入,马尾在风中昂扬,他神sE已然如常,倒是天烜眼圈泛红,明显哭过,他原想问问他真不打算去送李舂,话到嘴边却生生咬住。
半月以来,他其实重伤难行,又中了毒,如今终於走动利索,於是换了个开场白:「救命大恩,当不言谢。」他低头深深地长揖。
天烜不答,只是垂眸给自己又满上一杯茶,再将倒盖在盘里的空茶杯翻正,茶水倒得b自己方才那杯更满,修长手指在石桌上挪动,将那盏满茶缓缓推向殷玄,茶水盈满杯缘,却一滴也没洒出来。
茶水如人,清淡幽远,香气萦绕,虽滚烫温热,却和着天上细雪,既是烫人也是冻人。
殷玄握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昂贵的龙井,唇齿留香。乃一般市井小民恐也喝不起的金贵之物。
他不由瞟了一眼还在盯着自己鼻心的天烜,嘴角略略一H0U,竟是想笑:这个人,当真是浑身破绽百出。
看破不说破,甚幸殷玄已忘了该如何笑才是笑,而天烜也未乜来一眼。
他说:「你的腿,当真不能再站?」
「生来如此。」天烜捧着茶,闭眼闻香,再睁开时,眼中蒸满水气。
殷玄挑眉,矮身审视天烜清隽的侧脸,「药可医?」
天烜缓慢地抿了一口茶,才平静道:「药可医。」
微雪像是尘埃般,轻轻落到天烜未喝完的茶汤之中,他低眸瞥了一眼,终於将琥珀sE的眸子抬起。
「须殷少侠挂心,更望後会期。」而後一抖长袖作揖,毫不留情地作别。
他知道殷玄要离开了,却也不知会这般快,眼前一花,只见飞雪如风扫落叶般打了一个旋,一抬眼,哪里还有殷玄漆黑的身影呢?
只有啜了一口的茶杯,孤零零地立在桌案彼端冒着寂寥的白烟。
天烜不顾烫嘴,竟喝水一般咕噜噜咽下这昂贵碧茶,搁下茶盏,木轮勤勤恳恳地向前一头扎去,头也不回,彷佛它不必再被谁人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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