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突如其来的恭谨敲门声,打破了房内二人长久的沉默。
“进……啊、不,”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句的黑发青年,打从心底里头疼似地起身拉开了门,“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变得随意点?直接开门进来不就好了。”
是爸爸……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英格拉姆并没有勇气直接抬头直视对方,他悄悄地调整出一个更端正的跪姿,用余光瞟着门口的动向。
少年换上了利于行动的便服,左手拎着一个纯黑色的手提箱。天理一见他这副模样,便头痛地直叫:
“又工作?我应该说过这只是谋生的手段而已,没必要这么拼命。”
“可是,完成了工作就能得到对应的报酬。”
比起强行抢夺他人的财产,要安全、也长久得多。
“报酬……你想要钱吗?”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天宫天理鲜见地有些动摇,“这倒是没想到,不过,我总是叫你公主,你却没有享受过真正公主的待遇,的确是不太合理。”
“但你不需要自己去赚钱,不然就不算公主了。先从买几个大庄园开始?我的积蓄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男的,来真的?英格拉姆震撼地眨了眨眼睛,虽然未来的他们也颇为富裕,但凛是个相当讲究效率的投资者,手上的流动资金并不多,赚来的钱绝大多数都用来建实验室、做新发明。这直接导致了英格拉姆也当不成什么挥金如土的大少爷。
“……”
一般人、可能会认为这家伙在开玩笑,但凛却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否决掉了对方的提案。他知道天理做得出来,一旦点头首肯,他立刻就会拖着自己去买庄园、城堡什么的。
“不,我只是想帮助你。”
“我不缺钱哦。”
“我知道,但是意义不同。我、想用自己的手来、来……”不知是什么契机让他下定了决心,少年踌躇着、第一次将自己的心声表达了出来,“来给你幸福,天理。”
“……!”
金发青年一卡一卡地抬起了头,缓缓瞪大了双眼。他再也顾不上什么惩罚不惩罚的了,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两人看。
此时,已没有任何言语、词汇能形容英格拉姆的心情。因此,本应一跃而起的他,只是一动也不动地、浑身僵硬地继续做一个不合时宜的旁听者。
短暂的、在他看来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的沉默之后,黑发青年若其事地笑了一声:
“明天就去上学、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不想上学,没有用处。”
他并非不知道,那里是知识的殿堂,只是对他来说弊大于利而已。
“咻、标准的不良少年发言。”
天理顺手揉了揉凛的头发,后者现在还完全没有长开,个子娇小,摸起来相当顺手,
“既然是不良少年,就别装成好学生的样子——一直做个坏孩子,不好么?”
“我没有在开玩笑……”
“我也没有呀。以前我就让你选择过,如果、想过上常人的生活,我就送你去上学,你是天才,而且性格认真,虽然应该很难融入讲究人情的社会,但靠优越的能力就足以平安地度过一生了。”
不、不是那样的。如果像一般人那样……父亲他、根本没有什么“一生”可言。他是个人造人,是活不过十八岁的啊……还是说,这男人在清楚这一点的基础上,仍然这么说呢。
“相反地,如果更加适应不那么正常的生活的话,就待在我身边。既然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就不要再当什么好孩子了。不需要顾及他人的幸福,你只要抓紧自己的人生就好。”
“可是。”
“还是说,你如今改变主意了?想选另一边?那样也没关系。”
头顶被不断轻柔地抚摩,只让人想要闭上眼睛再睡一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消磨殆尽,凛垂下眼眸,顺从地蹭了蹭对方的掌心,伸出手虚虚环住了青年精瘦的腰肢。
“不、这就可以了……我这样就可以了。”
……
送走了昏昏欲睡、情绪低落的小小姐,天宫天理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就看到了同样精打采的目前年龄比自己还大的孙子一名。
那块惩罚用牌子被扔在了地上,脸上仍然顶着“人渣”二字的俊美青年趴在椅子上,不时用袖子擦着脸。
“油性笔,擦不掉的,抽屉里有酒精。我去给你拿条湿毛巾。”
他适时地开口道。
“油性?!……你他……”终究是自己理亏,英格拉姆憋回了嘴里的脏话。而且、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和这男的说。
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一个擦脸,一个坐在床沿上晃着腿。终于,英格拉姆沉沉呼出一口气,将毛巾往桌上一抛,正眼凝视对方苍白俊秀的侧脸,这一看之下,他反而愣住了。
“你……”
“哦、我怎么了?你们父子俩真是一个样,一次总也说不全话。”
“切……只是想说,你和爸爸很像。”
并不是说外表,甚至也不是性格……英格拉姆与父亲数次的苟且后,偶有几次凛还能醒着、而且有力气小幅度活动下身体,这时他就会坐起身来,托着下巴静静地盯着虚空之外的某个地方,毫血色的皮肤几近于透明。沐浴着不同的月光的这两人,周身的氛围诡异地十分相近,当然、英格拉姆也已明白其中的缘由。
“我、和小小姐吗?诶?”
夸张地用手指头指着自己,天理的下巴抖啊抖的,紧接着、竟然略微靠近了些,手朝金发青年的额头探去。
“……我没发烧!!真是的、你这家伙别打岔!”
“哈哈、知道了。但你总不可能是为了说这个,就摆出一副严肃脸来吧?”
天理摊摊手。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不知怎的令人讨厌,就好像……他完全洞察了英格拉姆的内心似的。
“算我……拜托你,”金发青年并不直视那双红瞳,而是偏过头去,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你……能不能一直待在爸爸身边呢?”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你……”英格拉姆骤一回头,没好气地道。
“我,不要像未来那样,随便找个时间早早地消失,对吗?”
依然是悠哉悠哉的所谓样子,天宫天理微笑着替他补充完了未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