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有官差报说人牙子来了,玄参点了点头,一挥手,便有人上前将一众家眷带走。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走,只有地上的小姑娘仍埋头跪着,一动不动,似是神智不清了。
见状,一官差舞了舞手中棍棒,喝道:“你干什么呢?还不赶紧的。”
那小姑娘似乎如梦初醒一般,这才懵懵懂懂抬起头,随即吃力地爬起来,一路踉踉跄跄地跟在队伍末尾。
……
齐颂看过文书、递交官府印章后,亦带着随从往外走去,经过那队伍身旁时,瞥见那小姑娘双颊潮红,眼神涣散的模样,便知她烧的不轻。
她身上仍穿着两日前的月白寝衣,只是如今处处沾灰,看着狼狈又可怜。
只一瞬功夫,齐颂冷淡收回视线,大步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外,便见扬州一众官员于门外侍立,见他来,为首的扬州司马卢真义道:“齐大人,这段时日真是劳烦您了。”
“都是为圣人效力,何谈劳累。”
谈话间,一旁那处罪奴聚集的地方忽然又躁动起来。
几人闻声看去,只见拥挤的人群中,一女子将女儿拉到身后,对一旁站着的人乞求道:“这位钟娘子,我们沅姐儿生得粗笨,实在不配您如此看重,要不您还是看看别人吧。”
一穿着精致的粉面娘子冷哼一声,“如今是你们挑人还是人挑你们呢,我们云漪馆能看上你女儿,接你女儿去吃香喝辣,你合该感谢我才是。”
“是是是,多谢您抬爱,只是我们实在是……”那女子说完,忽看见末尾又走来一人,眼里顿时放了光,忙上前拉过她,走到钟娘子身旁。
“钟娘子,您看她如何?她叫书泠,可是家中这些女儿里出落得最漂亮的,您瞧瞧。”
陆书泠刚走到门口,便被拉了过来,她看着一脸谄媚的苏姨娘,正想挣扎开,便见那位钟娘子的目光挪到了她的身上。
钟娘子眼中露出惊艳的神色,“这位姑娘委实不,官差大哥,奴家就买她了,烦请办手续吧。”
“我不想跟你走……”饶是陆书泠再迟钝,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去处。
一旁的其他人牙子已经将苏氏母女买下,她们急匆匆地便跟着那人牙子走,仿佛想远离这场是非。
齐颂掀眸看去,就见那小姑娘站在一个官差和一个娘子中间,哭得好生可怜。
见状,卢真义暗叹一声,“这孩子生得这样一副相貌,被花楼看上也在所难免,说到底还是陆云亭作孽了。”
正说着,两人从身边经过,那官差正在和花楼娘子办交接手续,小姑娘一双带泪的眼瞧见他们,忽然怯怯地上前问,“大人,求求您带我走,好不好?”
说完,她乞求似的拉住齐颂的官服一角。
齐颂顿住,一脸淡漠地看向她的手,语气冰冷,“松开。”
玄参赶忙追上去将陆书泠拉开。
陆书泠身子小,被他这么一推,立刻摔到了地上。
齐颂大步离开,没有再回头。
一旁的钟娘子一手拿着她的文书,一手将她拽起来,面色也冷了,“姑娘,请吧。”
陆书泠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只好低眉顺眼地上了马车。
她浑浑噩噩地在马车上坐了约莫一炷香时辰后,被送进了一个叫云漪馆的花楼里。
因着身子不适,她走得有些慢,总是落后钟娘子几步。
钟娘子一面引着她往前走,一面扶了扶发髻道:“赶紧的,别磨蹭。”
陆书泠垂着头,听到四周传来的淫靡之声,掀起眸子一看,顿时吓得发抖。
一脸猥琐的男人、衣不蔽体的女人,还有中央看台上那舞姿大胆的舞女……
声声色色,曼妙比,这一切落在陆书泠眼里,却似一记重锤。
陆书泠在闺中十四年,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香艳场面的。
她感觉有些人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这个格格不入的人身上。
陆书泠不敢再看,重新低下了头。
经过一间半开的房时,里头传出女子的惨叫声和男子的浪笑声,一声一声落在陆书泠心头,她心头又是一沉。
这地方……难道就是自己未来的栖身之地吗?
她下意识想转身逃走,刚一动作便被钟娘子一把捏住了耳朵,拖着她往上走。
陆书泠疼得痛呼出声,钟娘子却始终不肯将手放开,“还以为自己是官家小姐呢,我告诉你,现在呀,你和她们是一样的,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不然老娘要了你的命!”
说着,钟娘子停了下来,随手招来一个迎面而来的小厮,出声问,“柳妈妈可在馆里?”
“哎呦,钟娘子回来了,柳妈妈就在上头呢,这个……是您刚挑来的货色吧?”
他说着,用一双精亮的眼睛上下打量陆书泠,眼中露出探究的神色。
钟娘子笑了笑,拉着陆书泠的耳朵一把将她扯到跟前,又用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像展示牲口一般,给那小厮细细看过陆书泠的脸,得意洋洋道:“怎么样?这回赏钱可少不了。”
那人只见陆书泠目若含星、丽质姗姗,年岁虽小,但已经可见他日娇妍之态,不由得赞道:
“这个可真不赖,娘子您得了好,可别忘了咱们这些小的。”
“行了行了,别贫了。”钟娘子嗤笑一声,绕过他,带着陆书泠上了三楼最右的一间厢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