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纪托第一次让许星言吃坨掉的碗仔翅。
四年前,交露四中后面那个荒废的篮球场上,他刚得知许诗晓的死讯时,给过许星言一碗坨掉的碗仔翅,还对许星言说了很恶劣的话。
他质问许星言,为什么在那时候没有保护许诗晓。
他对许星言说,“你让我恶心。”
纪托闭了闭眼,眼泪几乎要呛出来。他想都没想,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许星言似乎吓了一跳,举着筷子怔怔地看他。
“有蚊子。”纪托说。
“哦。”许星言点了下头。
“对不起。”纪托又说。
许星言大概没明白他没由来的道歉,问道:“什么?”
纪托:“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吃坨掉的碗仔翅了。”
许星言没说话。
雨点砸窗户的声音一下子没了,安静得过于突兀,谁也不可能强行忽视它。
暴雨就这么毫预兆地停了。
“我……”纪托做了个吞咽,“回去了。”
“路上开车慢点。”许星言站起来,送他到门口。
纪托走出门,大脑高速运转急于产出一个借口,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蚊子落入他的视野范围,打断了他的思绪——眼看它要飞进公寓门,纪托条件反射啪地关上门。
比蚊子快一步,蚊子吓跑了。
他盯着紧闭的房门愣住,楼道里的声控灯自动灭掉。
他抬起手,想拍门,舔了舔嘴唇,脑子空空,没想出合适说辞,最终还是转身走向电梯。
回到紫檀湾,淋了冷雨,洗着冷水澡,纪托终于想出了借口——应该假装打几个喷嚏装一装可怜蹭在许星言那里洗澡。
妈的当时怎么没想到!
躺在卧室的大床上,睡不着,他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许星言睡过的枕头。
以前每天凌晨四点半醒过来的时候,经常会看到许星言趴着睡。
——被子褪到腰,大片的后背露着,可能是有点冷,脸还有意地埋进枕头。
纪托每次看见这个画面都想干点什么,尤其刚醒时,下身那位兄弟不需要准备工作可以立刻上岗作业,但他每次都只是放轻动作把许星言翻回正面,盖好被子,再小心翼翼下床,洗漱换衣服跑步。
一样都是淌汗,跑什么步。
纪托抓过那只枕头,把脸埋进去,深深地嗅了两口,急匆匆地把手伸进了裤子。
第二天一早,他破天荒地起晚了,到训练馆,陪练们已经都来了。
还是觉着昨晚许星言抽他一耳光实在反常,纪托逮住陈英俊,问道:“昨晚我去接赛事方电话那会儿,训练馆出了什么事?”
陈英俊两条眉毛皱成一个“八”:“没什么事啊。你不是让我告诉言哥去拿枕头吗,他就自己进更衣室去拿了啊。然后我听见更衣室挺大的动静儿,赶忙儿去看,王叔修完花洒出来正好在更衣室——”
“啪嚓!”
陈英俊话没说完,纪托感到腿上一片温热,他低头,看见在他们脚边儿碎了一只保温杯。
“对不起对不起,没伤着吧?”
纪托看过去,认出面前的是训练馆新来的保安。
水温不烫,碎片也没划着他,只是被溅到了水,吓一跳。
保安哈着腰看他的腿,嘴里不停地道歉,蹲下去要捡地上的保温杯碎片。
“别用手啊,王叔!”一旁的陈英俊直接拽住保安胳膊:“王叔,你放着吧,我扫……”
纪托注视着这保安。
许星言昨晚上来就抽了他耳光,这人又偏偏在陈英俊说起昨晚更衣室的事时打碎保温杯。
他开口:“你见过许星言吗?”
这人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向地上的碎片:“没……我不认识。”
纪托:“我在问你见没见过他?”
保安的眼睛始终没抬起来看他:“我都不认识,昨晚在更衣室里第一次见……”
“不认识,”纪托念着这两个字,“那你怎么知道我说的许星言是昨晚更衣室里的那个?”
林振难得遇上双休。
他周五刚熬完通宵,本打算一觉睡到周日,没想到刚躺下,手机铃就响了起来。
摸着手机一看,是纪托打来的。
接了电话,林振迷糊着闭着眼问:“干什么?”
“过来一趟,帮我认一个人。”纪托说。
林振打了个哈欠:“什么人啊……”
纪托:“王辰龙,我训练馆新来的保安。”
林振遭电打了一样睁起眼睛——王辰龙在纪托那儿?纪托知道王辰龙是当年的恋童癖了?
“你等着,我马上出门!”
脸都没洗,林振直奔纪托的私人训练馆。
纪托像个门神,双手抱臂,倚着门框等他。
看见他,朝训练馆抬抬下巴,示意他跟上。
林振快步跟着纪托走到休息室。
纪托掏钥匙去开休息室的门,林振的心顿时跳了拍——这么把人关着犯法啊!
休息室的门打开,沙发上坐着一个穿保安服的中年男子。
确实是王辰龙。
没想到老得这么厉害。
林振刚当警察时见过王辰龙。
高三那年,他跟许诗晓表白那一天,许诗晓把自己小时候遭遇过的事告诉了他。
之后,林振时不时地做相关的梦。
梦里,他是超人,打倒了那个拳师,救下许诗晓。
后来,他考上警校,大二那学期接到了许诗晓的电话。
许诗晓突然问:“如果有一天我不在我哥身边,能不能请你帮忙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