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确实。
许星言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何嘉。
眼下这么个情形,什么也问不出。
“我以为你不在交露了。”他说。
“闭嘴!”何嘉反应很大,墨镜在他鼻梁上滑脱一小截,露出这人泛红的眼睛。
许星言不再说话。
他的余光扫见隔壁病床的纪托,纪托正紧盯着何嘉。
那一瞬间,纪托有个向上起身的动作,何嘉倏地掏出一直藏在口袋里的手。
许星言心脏顿时跳快到一抽一抽地疼。
何嘉端着一支手枪,枪口瞄准纪托:“要是没有你,我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纪托重新在病床坐下,迎着枪口,似笑非笑:“我怎么你了?你到今天,不是因为你杀人?”
“我没有杀人!他是自杀!”何嘉喊道,枪口颤起来,他用两手端住,盯着纪托重复道,“许诗晓是自杀的。”
六月七号。
住在这里的流浪汉还没有回来。
何嘉攥了攥拳,摸到自己湿透的手掌心。
许诗晓背对着他,站在窗口。
听见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望向窗外。
这里太偏僻,从窗户看出去,光亮在近乎虚幻的远方。
“这么晚了还在这儿,星言会担心你。”何嘉开口。
窗户还没有打开。何嘉心想:要用什么借口先打开窗?
“我跟我哥吵架了,”许诗晓说,“我跟他说,为什么不是你。”
何嘉做了个吞咽,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开口:“你不是故意要那么说,星言明白……”
“我是故意的。”许诗晓打断道。
“我害怕他离开我,我知道他对我有愧疚感,我利用他的愧疚把他拴在我身边。”
许诗晓抬手盖住眼睛,“……你不知道我做过什么。”
半晌,他的手拿下来,“是不是我死了,我哥才能活?”
何嘉站着没动:“诗晓……”
许诗晓抬起头,突然伸手推开窗。
劲风呼呼地吹进屋。
何嘉大睁着眼睛,眼球被刮得发涩。
许诗晓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来,他笑了一声,点点头:“我死了,我哥才能活。”
说完,抬腿迈上窗台。
已经不是何嘉小时候印象里的那个大窗台了。
他们都长大了,窗台上缘的墙壁压住许诗晓的头,不足够许诗晓直起腰。
只要许诗晓消失,董满江就会给他四百万。
只要许诗晓消失,许星言身边就只有他了。他会比许诗晓做得好,他不会像许诗晓一样伤害许星言。
这里没有监控,人迹罕至,加上还有董大海帮忙善后。
可是他心口这股即将失去很重要东西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何嘉咬紧牙,向前迈了一步——一定是他弄了。
他听着心口疯狂的鼓噪。
钱,许星言。
这世上他最需要的东西明明只有这两样。
跳。
跳。
跳下去。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许诗晓的背影。
片刻后,许诗晓转回了身:“不好意思,我说了胡话。我要回家了。我整晚不回去,我哥睡不着。”
何嘉愕地看着许诗晓。
钱,许星言。
如果现在停下,他以前遭受的痛苦都白费了!
那是他马上要得到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
何嘉不假思索地朝许诗晓伸出手——
只一下。
许诗晓失去平衡,身体后仰,将将要跌下窗口,但条件反射地朝他伸出手。
许诗晓的视线钉得他痛极。
何嘉下意识冲上去,去抓许诗晓的手。
手指堪堪擦过许诗晓的掌心,掌心的触感和温度被放大到极致。
许诗晓是热的。
一刹那间,何嘉以为自己抓住了那只手。
但是,他没有。
双人病房里安安静静。
何嘉用两只手端着手枪,手腕依然打颤。
许星言静静地注视着何嘉,可何嘉在叙述时一次都没有看向他。
何嘉在看纪托。
“本来……诗晓死后,星言会跟我去昌顺,我们会活得很好。是你把所有的一切毁了。”
“是吗?”纪托反问道。